睁眼不见五指,地毯太厚以至于能彻底吸收脚步声,身边的楚狐一动不动,肌肤烫手。
谁也不会来救他们的。
漆黑幽闭的房间内,恐惧从跳动的心中爬出,眼前厚重黑暗仿佛扭曲狂舞的怪物,狰狞可怕。
谷冽溪一手握住好友的手,一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哭声。
他在拖延时间,企望自己不发出声音,黑暗中的坏蛋就会晚一点找到自己的存在。
寂静无声,血液激涌。
希望哑然,黑暗环伺。
楚狐迟迟没有醒来的征兆,藻山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压上来。
谷冽溪几度想要自暴自弃,出声痛哭。
藻山风迟迟不来,根本不给一个痛快。
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般涌来,谷冽溪喘不过气。
‘不能在这样下去……’谷冽溪牙齿突然打颤,吓得他更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黑暗里她也看不见我们,我要动起来!藏起来!她说不定还没过来,来得及的,快藏起来……哪怕是尝试一下,也好过等死……’
他悄悄把脚踩在地上,缓缓挪动身体,不让床铺与衣物发出哪怕是最细微的摩擦声。
几息后,他离开了大床,半跪在地毯上。
藻山风还没有来,他还有时间。
谷冽溪伸手量了量床底,心头一喜——有足够的空间爬进去!
这里很隐秘,一定能藏住的!
他伸手,揽住楚狐,费力地将其挪向床边。
雄精灵手臂纤细,力量羸弱,很难搬动自己体重的东西,更何况是悄无声息地搬动。
他的手臂有灼烧感,肌肉在恐惧与超负荷运作下颤抖不已,肺部发出紧急信号,要求更多空气。
但是他不能大口喘气,会有声音的。
他无视肺与身体的抗议,颤抖着控制呼吸,任由大脑陷入缺氧。
等下就好,等下就能缓过气的……真是的!楚狐怎么吃这么多的!和头死猪一样沉!
很快,搬运楚狐到了最关键的一步,落地。
一定一定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不然前功尽弃,躲藏也失去了隐蔽性。
他的胸腔如风箱一般起伏,但气管、口鼻受到自我抑制,只有极少量的空气能够缓慢流通。新鲜空气进入肺部,转瞬就被捕获,但杯水车薪,窒息依旧。
他脸上汗与泪混杂,手臂刺痛。
意识几乎空白,只剩一个执念。
楚狐轻缓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成功了!
谷冽溪心神一松。
“咚!”一声沉闷的轻响在谷冽溪面前的地上响起。
谷冽溪大骇,这是什么声音!
藻山风就在自己面前吗?刚刚是她故意跺脚吗?
他绝望地伸手摸去。
但他没有摸到藻山风的靴子,而是摸到了一节金属蛇头握柄。
是鬼角铃的鞭子。
它一部分缠在楚狐右臂上。刚刚搬运楚狐的时候,也带动了这条鞭子移动。楚狐无声落地后,鞭子顺着床沿滑落,金属蛇头握柄就落在了地上。
谷冽溪泪涌如泉。
他俯倒在地,为自己的疏忽而痛疚。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忘记这个!明明之前这么努力……明明都要成功了……这下一定会被听到的,一定已经被发现了……
清涕堵塞鼻腔,令无声呼吸更为艰难。
但默默哭了一会儿,预料中的藻山风还是没有出现。
谷冽溪又重新拾起希望。
对了!一定是她没发现,或者是她为了保持无声移动,动作很慢……自己不要放弃,快动起来,把楚狐搬到床底下藏好。
他费力地拖着楚狐钻入床底。
也许是这个酒店房间很高级的原因,打扫也格外细致,床底下意外地没有灰尘扑扑。
谷冽溪吸取教训,藏好自己与楚狐后,把长长的鞭子、散乱的长发、自己的小提包,一概藏好,保证藻山风开了灯也找不到自己。
自己能做的都做到尽力了,这下她应该找不到我们了……接下来就是等楚狐恢复……
谷冽溪把手背放在好友额头上,感知着他的状态。
嗯,已经不那么滚烫了,一切都在好转……快点好起来啊……
谷冽溪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欺骗自己。
泪水再一次奔腾。
他清楚地感知到,楚狐的额头冰冰凉凉,没有一点温度。
这怎么想都不是好起来吧!他是没有和刚刚一样发烫!但是……没有体温……完全凉了……一切都完蛋了啊!我到底在挣扎什么……
酸痛的肌肉,几乎炸裂的肺部,被三个麻木奴隶抓红的手腕脚腕……浑身各处疼痛,在此刻,后知后觉地一同腾涌。
谷冽溪终于压制不住声音,双手捂脸,轻声呜咽。
“花了点时间恢复,你还好吧,冽溪?”
楚狐像是刚睡醒,他的懒散声音从身侧传来。
声线正常,语调正常,也就是说,真的恢复了!
谷冽溪哭哭啼啼,上气不接下气:“刚刚……吓……吓……吓死我了!呜呜呜……”
楚狐双手握住好友的双手。
“不要哭了。”
楚狐拍了拍好友的肩,还帮忙抹了抹泪水与鼻涕。
“不用给我擦鼻涕啦。”谷冽溪羞涩地吸了吸鼻子。
“切,谁要帮你擦鼻涕啊!”楚狐嫌弃地说道。
这语气肯定是楚狐。谷冽溪心中稍安,大脑也恢复了冷静。
但他一冷静,就发现了一个毛骨悚然的事情。
楚狐两只手握住他的双手,哪来的手拍肩膀安慰他?哪来的手帮他抹脸?
楚狐的外套袖子都被鞭子打烂了,他怎么有袖子给自己擦涕泪?!
以及,握住自己的双手,那双自己以为是楚狐的手,怎么都是左手?!!
——是藻山风!
谷冽溪如坠冰窟。
藻山风就在旁边!她一直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是故意让自己挣扎的,她故意放过自己一次又一次。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他们完了。
正当谷冽溪绝望之时,楚狐却出声了。
“藻山风,提前通知你一下,你完了。”
“你之前说,自己第一次杀害的精灵很蠢,简直是个没有脑子的雄精灵,没能给你带来太多乐趣。”
“既然你是以没有脑子的雄精灵为起始,不如,就以没有脑子的雄精灵为终末吧。”
“藻山风,【我将为你的邪恶生涯划上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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