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治要·主术
凡人之论,心欲小而志欲大,智欲圆而行欲方,能欲多而事欲鲜。尧置敢谏之鼓,舜立诽谤之木,汤有司直之人,武王有戒慎之鞀,过若毫厘,而既已备之矣。
夫圣人之于善也,无小而不举;于过也,无微而不改。战战栗栗,日慎一日。由此观之,则圣人之心小矣。武王克殷,发钜桥之粟,散鹿台之钱,封比干之墓,解箕子之囚,无故无新,唯贤之亲,用非其有,使非其人,晏然若其故有之。由此观之,则圣人之志大矣。
文王周观得失,遍览是非,尧、舜所以昌,桀、纣所以亡者,皆著之于明堂。由是观之,则圣人之智圆矣。成、康继文、武之业,守明堂之制,观存亡之迹,见成败之变,非道不言,非义不行,言不苟出,行不苟为,择善而后从事焉。由此观之,则圣人之行方矣。
孔子之通,智过苌弘〔苌弘,周景王之史臣,通天下鬼方之术也〕,勇服孟贲〔孟贲,卫人〕,能亦多矣。然而勇力不闻,伎巧不知,专行孝道,以成素王,事亦鲜矣。夫圣人之智,固已多矣,其所守者约,故举而必荣;愚人之智固以少矣,其所事者又多,故动而必穷矣。
《汉书》治要(七)
“孔子,匹夫之人耳,以乐道正身不懈之故,四海之内,天下之君,微孔子之言,无所折中。况乎以汉地之广,陛下之德,处南面之尊,因天地之助,其于以变世易俗,调和阴阳,陶冶万物,化正天下,易于决流抑坠〔坠,物欲坠落也〕。自成、康以来,几且千岁,欲为治者甚众,然而太平不复兴者,何也?
以其舍法度而任私意,奢侈行而仁义废也。陛下诚深念高祖之苦,醇法太宗之治;正己以先下,选贤以自辅;开进忠正,致诛奸臣,远放谄佞;放出园陵之女,罢倡乐,绝郑声;去甲乙之帐,退伪薄之物,修节俭之化;驱天下之民,皆归于农。如此不懈,则三王可侔,五帝可及。唯陛下留意省察,天下幸甚。”上虽未尽从,嘉其质直之意。而省其半。
《商君子》治要·修权
凡人臣之事君也,多以主所好事君。君好法,则臣以法事君;君好言,则臣以言事君。
君好法,则端直之士在前;君好言,则毁誉之臣在侧。公私之分明,则小人不嫉贤,而不肖者不妒功。故三王以义亲,五伯以法正诸侯,皆非私天下之利也。
今乱世之君臣,区区然皆欲擅一国之利,而当一官之重,以便其私,此国之所以危也。
夫废法度而好私议,则奸臣鬻权以约禄,秩官之吏,隐下而渔民。谚曰:“蠹众而木折,隙大而墙坏。”故大臣争于私而不顾其民,则下离上。下离上者,国之隙也。
枤官之吏隐下以渔百姓,此民之蠹也。故国有隙蠹而不亡者,天下鲜矣。故明主任法去私,而国无隙蠹矣。
《史记》治要(下)·滑稽传
子产治郑,民不能欺;子贱治单父,人不忍欺;西门豹治邺,人不敢欺。三子之才能,谁最贤哉?
辨治者当能别之〔魏文帝问群臣,三不欺于君德孰优?大尉钟繇、***歆、司空王朗对曰:“臣以为君任德,则臣感义而不忍欺;君任察,则臣畏觉而不能欺;君任刑,则臣畏罪而不敢欺。任德感义,与夫导德齐礼,有耻且格,等同归者也。
孔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考以斯言,论以斯义,臣等以为不忍欺,不能欺。优劣之县在权衡,非徒低昂之差,乃钧铢之觉也。且前志称:仁者安仁,智者利仁,畏罪者强仁。校其仁者功,则无以殊。核其为仁者,则不得不异。
安仁者,性善者也;利仁者,力行者也;强仁者,不得已者也。三仁相比,则安者优矣。《易》称:神而化,使民宜之,若君化然也。然则安仁之化,与夫强仁之化,优劣亦不得不相悬绝也。然则三臣之不欺虽同,所以不欺异,则纯以恩义崇不欺,与以威察成不欺,既不得同概而比量,又不得错综而易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