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娘到底没等到程不识回来，而她也因为累得太狠，就那样光着身子裹着被子睡着了，一觉醒来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几只雀儿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好梦被吵醒，五姨娘蹙着眉头不悦地喊了小丫鬟进来，“去，把那些死鸟都赶走，吵死人了还让不让人睡了。”
丫鬟应声退下，拿了长长的竹槁去赶鸟，不想天空中却飞来几只老鸦在屋宇站成一排“哇哇”地叫着。
五姨娘气得抓起桌边的瓷盅便往地上砸，“都是死人啊，几只鸟都赶不走，养你们有什么用？”
而就在她骂人的同时，远处城隍庙正扫着地的小僧人，突然抬头四处打量，与他一起扫地的老僧人不高兴地骂道：“慧觉，你又偷懒了。”
“没有，师父，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慧觉小和尚问自家师父道：“砰的一声，不对，不是砰，是……”
他想准确地说出那个声音，可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
老僧人抓起手里的扫帚朝着慧觉小和尚打去，“我看你就是想躲懒，赶紧的把这里扫干净了，池子还要清理呢。”
慧觉小和尚捂着屁股跑远，不服气地说道：“我真的听到了，好像就是塔上边传来的。”
说完抬头朝塔上看去，只是塔太高，除了高高翘起的檐角和湛蓝湛蓝的天别的什么也看不到。
老僧人哪里还会理他，他年纪大了，年轻时吃了太多的苦，身体机能个比个地赛着坏，耳朵早在半年前就聋了一只，剩下的一只如果不靠吼的话也还是听不到的。
小和尚想去宝胜塔，老僧人不同意说他是要躲懒，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扫着地慢慢走远，而就在两人离开不久，一个僧人从塔里走了出来，四处看了看后快步去了不远处的大殿。
程府。
五姨娘还在骂丫鬟，却在下一刻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与此同时还有杂乱的喊声，紧接着便是凄厉的哭声，至此她睡意全消，翻的翻身坐起趿着鞋子便要往走，却在身上一阵凉意袭来时，惊觉自己还赤着身子，胡乱抓了衣裳套上正要往外走，丫鬟却白着脸跑了进来。
“姨娘不好了……”
“闭嘴，老娘好的很！”五姨娘怒声骂道。
丫鬟连忙变了说词，“姨娘，老爷出事了。”
五姨娘整个人一僵，哆嗦着声音问道：“老爷出什么事了？”
“老爷了。”丫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老爷他死了，姨娘！”
不怪丫鬟伤心，她是五姨娘院里的侍候的，主仆俩在这府里最大的依仗便是老爷，现在老爷死了，恨姨娘入骨的夫人还不得把她们院里的都活吃了。
怎么办？
丫鬟想到夫人的手段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她不想死，她一点都不想死。
“啪”一声响。
丫鬟捂着火辣辣的脸看着奴不遏的姨娘，“姨娘你为什么打我？”
“贱人，我问你话呢，老爷好端端怎么就死了？”五姨娘吼道。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道，是刚才管家去后院寻夫人时奴婢好似听到他说老爷死了。”
五姨娘恨不得再给丫鬟几巴掌，但眼下确定老爷的安危最重要，于是转身便往外走去。
五姨娘一路从后院走到前院，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往日那些仗着夫人势耀武扬威的下人，这会儿全都跟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转着，越往外走，一颗心沉得越厉害。
她知道，是真的出事了。
程不识死了。
死在出门弯身上轿的那刻，胸口炸裂，一个血窟窿贯穿前胸后背，呼呼的灌着冷风，他则双目圆瞪似乎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程府门前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开始没有人敢靠近，但当程夫人哭天抢地跑了出来，让人将程不识从轿子里抬出来时，人群突然就围了上去。
“天杀的啊……这是怎么回事啊？老爷，老爷呀……”
程夫人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程不识的死相就那样摊在了所有人的眼底，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胸口炸裂，死一般的沉默里，慢慢响起了窃窃的私语声，渐渐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程夫人被丫鬟掐破人中才醒来，醒来便听到那些嗡嗡的议论声。
“肯定是遭天谴了，这些当官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做了什么天怒人怨见不得人的脏事，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就是，就是……听说一直想坐知府大人的位置呢，看吧，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诶，桐港的事知道不？你们说会不会是他干的？桐港那场火可是烧死了上百人！要真是那样的话，这样让他死得都太痛快了！”
“对，就该千刀万剐！”
“……”
隐在人群中有闻妤悄悄翘起了唇角，深深看了眼最初撩开话题的人，然后默默地退出了人群，准备往城门口走去，而就在她走出人群的刹那，却见一抹身影匆匆朝这边跑来，两人擦肩而过时，闻妤步伐一顿，那人却毫无察觉奋力往人群里挤。
“让下，让下，让我过去……”赵嘉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直到他看清躺在地上的人真是程不识后，他脚一软“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讷讷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闻妤倒是没有想到，临走还会有这样大的收获。
目光四处转了转，她抓了个看热闹的小乞丐，指着脸色惨白的赵嘉树说道：“他是逃犯，你去官府按案可以领赏钱。”
小乞丐还在疑惑，闻妤却是掏出几个铜板给他道：“快去吧，万一被别人抢了先，你赏金就拿不到了。”
小乞丐不敢耽搁急急跑了出去。
闻妤这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人群内的赵嘉树，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嗯，没错，她这会正扮成个扔到人群里不会看第二眼的酸秀才！
方子聿起得有点晚，正坐在桌前吃早饭，青茂突然急急走了进来，“少爷，外面出事了，程同知死了！”
方子聿手里的肉包子掉回桌上，起身便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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