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他娘的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百十号兵甲鲜亮的剽悍司天卫排列成整齐的队伍,步履整齐的穿街过巷,引得无数百姓驻足观看,暗中指指点点。
王文披挂甲胄,跨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的沿着队伍来回奔走、呼喝,颇有种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盼顾自雄气势,看得那些被他盯着猛看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害羞的以袖掩面,低头快步离开。
看起来很肤浅、很嚣张的做派,但随行压阵的程先却有不同的见解。
他也是扮猪吃老虎的老手了,他觉得王文这种做派,看似招摇、嘚瑟,但实则却为手下的弟兄考虑,趁着这次任务把他们全拉出去见见世面,毕竟人多势众,真见了鬼也不会太害怕。
这样就能避免他们以后第一回出去执行任务时,因为胆怯,手忙脚乱的出纰漏……
肯定是这样没错!
机智如他程争勇,已然看穿一切。
但他深藏不漏,他不说。
“二虎,你这帮弟兄,练得不错啊!”
程先观察着这一百来号一路小跑还能保持住队形不散的司天监新丁,心头对王文练兵的能力很是赞赏。
身为老行伍,他当然知晓这些新丁,目前都还只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
但这么短的时间内,能练成中看的样子货,也很难得了!
“是吧?”
王文眯着眼睛“嘿嘿”的笑道:“我也觉得我练得不错!”
“说你胖你就喘……”
程先没好气儿的笑骂道:“你就不能谦虚一些?”
王文够起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咱哥俩谁跟谁啊?”
程先想说点什么,末了又觉着自己还是别废这个口舌了,这莽夫聪明是真聪明、嚣张也是真嚣张,不吃几回亏,是听不进人话的:“你就笑吧,有你哭的时候儿!”
王文恬不知耻的拍着胸脯:“能让爷哭的人,还没出生呢!”
程先冷笑,心说上回是谁在衙门大堂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儿的告状来着?
二人说话之间,大队人马已经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城北的有庆坊,刘家巷。
早有大批府衙捕快在此,等候多时。
……
徐二狗那厢与设卡封锁现场的捕快都头交接,王文这厢已经与程先一道,先行走进了案发的刘家大院。
二人方一跨过门槛,便都察觉到一股阴冷之气,迎面扑来……
那感觉就跟吹空调一样。
别说,还挺凉爽!
“啧啧啧,这老头怨气挺大啊……”
王文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炎炎烈日,礼貌性的询问道:“先哥,咋弄?”
根据案件卷宗上的记载,这次案件的目标就是这户人家的老户主,老头头七回家看看,顺手把自家大孝子连带仨孙子、四五个仆人全给捎上了,仅仅只放过了一个刚进这户人家没多少时日的小丫鬟。
王文光看卷宗,就嗅到了一股浓浓的八点档狗血家庭伦理剧的味道。
好在他们司天卫不是调解员,也不是衙门的捕快,他们不用解决问题,他们只需要解决掉造成问题的妖魔鬼怪。
程先一跨过这家大门,面皮就绷起来,再也没露出过一丝一毫的笑意,左手也一直按在腰刀刀柄上,再未离开过。
他神色肃穆的回道:“办案章程可清楚了?”
王文用力的点头:“清楚!”
程先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就开始吧,不必理会我,只要你不出错,我不会吱声。”
王文一挑大拇指:“了解!”
他抬头往大门洞开黑幽幽的堂屋里望了一眼,转身高声呼喊道:“徐二狗,你跟他磨什么牙,叫他滚蛋,别搁这儿耽误爷们做事!”
“这就来……”
徐二狗高声回应着,进来的却是张青:“程大人、王大人。”
王文怪笑道:“这可是你自个儿送上门的啊,可怪不得我!”
张青:???
王文:“带十个弟兄,去把刘家老头的尸身刨出来,请他回家看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嗷,不抓紧点时间的话,小心那老头蹲在坟头看你们挖他的坟哦!”
张青“卧槽”了一声,转身就火急火燎的按着腰刀冲了出去。
王文再度高声呼喊道:“徐二狗,你他娘的再不滚进来,看我今天揍不揍你就完事了!”
“来了来了!”
徐二狗高声呼应着,快步冲进来:“大人……”
“大你个头!”
王文不耐的打断了他的见礼:“带几个,派个人去找那帮打柴的,弄二三十捆干柴回来……跟他们说清楚,我要的是一点就着的干柴,谁要是敢拿湿柴火糊弄我,别怪大爷掀了他们的饭碗!”
徐二狗也没多问,点着头一抱拳就转身快步冲了出去。
程先听他说完,就猜到他大概想干啥了。
但他说到做到,愣是一声都没吭,只是回头望着这座少说也传了两三代人的精美大宅子,轻轻叹了口气。
“别叹气了。”
王文没好气儿的说道:“死了这么多人,这宅子就是留着也得空置,与其留着生乱子,还不如一把火烧干净!”
程先斜睨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不一会儿,徐二狗就按着腰刀返回:“大人,刘三刀过去了。”
王文点头:“你带人围绕着这座宅子转一圈,要是有与这座宅子连同的房屋,能清理的清理了,清理不了的把人迁出去,再派人去把这里的坊官找来,让他组织人手、预备水源,准备救火!”
徐二狗抱拳应声,转身快步出去。
王文左右看了看,转身一屁股坐到了门槛上,淡定的望着黑幽幽的堂屋。
……
日头随着一捆捆干柴运进刘家大宅,慢慢西移。
这座大宅的主人似乎在暗中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阴冷之气越来越浓郁,明明太阳都还没下山,院子里竟然就升起一股淡淡的雾气。
连王文这种年轻火力壮的习武之人,身处其中都有遍体生寒之感。
“这么凶?”
王文都惊了,扭头一侧的程先:“先哥,你们以前办的闹鬼案子,都这么凶吗?”
程先坐在一根条凳上,腰刀已经解在手边,此刻也是不住的皱眉:“这么凶的……我也是第一回遇见!”
王文震惊的挠头:“我运气这么好?头一回出马就遇上大货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大对头了。
王文心头略感不安的扭头高呼道:“二狗,派人去看看青哥儿,咋还没回来呢?”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张青大呼小叫的声音,从司天卫们的封锁圈外传来:“都愣着作甚?过来搭把手啊!”
王文起身眺望,就见到张青吃力的推拉着一架牛车,慢慢的穿过封锁圈。
牛车上不见棺材,只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卷脏不拉几的破席子……浑身腱子肉的大水牛,愣是拉得口吐白沫、直喘大气。
“卧槽,青哥儿你这么勇的吗?”
王文震惊道:“几个人就敢开棺?”
“我勇个屁啊!”
张青俊脸惨白的不停擦着汗,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这群死全家的不孝子,压根就没给这老头备棺材,我跟着领路的人在乱葬岗边上转悠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坟包儿的,那坟包还没有我人高……”
“难怪下手这么狠!”
王文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招手道:“快抬进来,天快黑了。”
根据季良老道的说法,这类因为种种原因滞留人间的新魂,在死后的七七四十九天之内通常都还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没有多少神智,大都会本能的依附在已经死去的躯壳之内,直到躯壳彻底腐烂,才会彻底变成游魂。
即便是已经害过人的厉鬼,大部分时间里也依然会依附在自己的躯壳里,极少例外。
而毁坏它们的躯壳,会严重刺激到它们,哪怕是没什么怨气的新魂,都有可能直接转变成害人的厉鬼!
这也是王文为什么没有让张青就地焚烧这老头的尸身……万一那老头外出串门躲过一劫,回家才发现老家被人给偷了,那还不得再度黑化、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