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中书侍郎周大官员和翰林院的两个史官起身,打算去摄政王府。
武帝盯着周元总手里的黄帛,想起先皇驾崩那夜,陆瑧之正在关外打仗。
当时,先皇召去床前听遗旨,没想竟然是让他代陆瑧之为帝几日,待他九弟还朝,定要将皇位还给陆瑧之。
这让同为皇子的武帝如何接受!
天子之命,讲天时,讲地利,讲人和!陆瑧之作为当时先皇宠爱的第九子,却在先皇驾崩前夕出征打仗,说明,他没有天子命!
武帝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唯有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子!
然而,先皇老谋深算,疼爱第九子,竟然备了两份遗诏!
那老东西竟然拟了两份遗诏!!另一份,托老太监早在数日前,便快马加鞭送往大燕边境!
现在,周元总手里的,就是第二份遗诏!
一旦这份遗诏在大燕百姓、在群官面前展示,他就会被冠以篡权夺位的名,遭万民唾弃!
大势已去?
不,只要还活着!只要他还有口气在,就不可能把皇位拱手让人!
天若有命,他就是天子之名命!
陆瑧之,到死,只能是一个带兵的亲王!
更何况,尹桐儿和腹中的孩子死了,陆瑧之那百年不谈情爱、只会打仗的傻大个,认准谁,那就是一头栽,没几天命了。
他,大燕武帝,才是千秋万世!!
“嗯,呵,寡人的九弟与三皇子之和离妇?”武帝笑道,“皇叔和侄媳?呵,九弟身为我朝摄政王,却败坏伦理。唔,如此这般还怎做得这摄政王爷?又有何颜面对我皇家列祖列宗?”
下面吃酒的官员们在底下你来我往地窃窃私语。
“九爷和三皇子的王妃,那不是,叔叔和侄媳妇?!”
“不可思议啊。”
“嗯!嗯!”
……
“九爷大权在握,依下官看,是念着那惠王妃年轻的身子啊!”
……
“听闻九爷帮了惠王妃一个大忙,许是权色交易这档子事,哎呀,真乃皇室大丑闻啊!”
“九爷位高权重,喜欢小姑娘也没什么,没想到,竟然是惠王妃…”
“哼!在下看那惠王妃也是个不守妇道的,许是想爬九爷的床,当个惠王妃不够,妄想着当摄政王妃……”
……
武帝看热闹地听着底下重臣们议论。嘴上淡淡笑着,在酒案旁,左右踱步。
谁知,周元总拔剑就把那几个左右私语官员的桌子连着劈开!
几个官员吓得坐在那里七魂跑了一半。
再看周元总,这军中大老粗爷们双目圆睁着,一看就知道是九爷部下的猛将。
“九爷和王妃也是你们几个泼皮议论的?再乱讲,俺定如实同九爷讲,看九爷如何发落,”周元总冷笑一声,“抄家都是轻的,如今王妃为我大燕捐躯,九爷一怒之下将议论王妃之人抄斩也不是无可能!”
几人被唬得吓住,再不言语。
周元总收回视线,盯着武帝的那双深陷的黑眼窝,猛然把手里的先帝遗诏往下一抖!
哗地一声!
众人皆安静了,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周统领,这是何物?九爷的摄政王旨?”一旁有官员问道。
周元总转眸哼笑一声,不回答,只是高举先帝遗旨看着高高在上的武帝。
片刻道:“陛下还记得当年吗?”
武帝目不转睛地望着遗旨。
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先帝为了他的第九个儿子,竟然拟了两份遗旨!
“陛下,”周元总粗声粗气道,“当年——”
话才起,武帝就把挂着佛珠串子的手往后一背,绕过酒桌香设,边走边道:“寡人自当去看看九弟。”
宫外,台阶上,还有放完礼花的空壳子。
周元总命人奏起哀乐,把上清宫的红灯笼,换成了“奠”字大白灯笼。
一直从王宫阊门出,家家户户支起窗偷偷看。
竟然见武帝在摄政王马车前走着!
马车上红事白事丧幡缠了一圈又一圈。
“摄政王府今夜白事红事一起办?”
……
“那不是圣上吗?”
……
常喜受命去季府请季钊,在路上贪吃了几口,又叫了二两牛肉,听得外面哀声响彻长夜。出去看时,是圣上被九爷的部下周元总挟持了,往摄政王府的方向去。
天下已定,他常喜不过一个在宫中讨口饭吃的,效忠谁也不想惹着活阎王。
那摄政王爷征战近二十年,什么腥风血雨没见过,会因一个女人彻底倒下,想想都不可能。
但是,会不会因为一个女人,把圣上掌控在手里,就不得而知了。
常喜想着又叫上了半两牛肉,吃到晚上二更天才去季府敲门。
前来开门的小厮说季将军正在书房,让常喜在门口等一等。
不到半会,门又开了,小厮让手道:“我们爷请常公公您进去。”
这季府也造得格外气派。一进门,影壁上,雕刻着两把稀世钹罗大长刀,右边墙上还倚着一把长竿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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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这季钊也是武学世家的公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都说九爷的部下最不缺钱,这季钊之前是九爷身边的随行副将,一朝反目,成了圣上的人。
看这季府,府里占地面积堪比王府。
且不是老宅。
可见是季钊这些年跟着九爷打仗攒了不少家财。
小厮在前面陪着,一手引路道:“常公公您这边……”
常喜这才收了眼,随着季府里的家丁在府里弯弯绕绕寻路去。
书房里,
季钊正放下手里大禹国的地图,就听得一声敲门:“主子爷,常公公来了。”
就随手拿过一块羊脂玉做成的压纸虎,把地图一压。抬首站起来道:“请进。”
常喜公公入来,小厮顺便关上门。
“常公公来了。”季钊快步绕桌迎上去。
常喜拖着步子笑道:“季将军,咱家这会有礼了。”
“请坐。”
常喜道:“坐就不必了,圣上让奴才来传旨,让季将军即刻带人前往九爷府里救出圣驾。”
季钊看看外头乌黑的天,已是快三更,九爷这么晚叫圣上去府里做什么。
正要收拾出去,常喜道:“九爷为着朝曦郡主战亡之事挟持了圣上……”
“休要胡言!”季钊取下墙上的残血剑,往腰间一挂,“她还活着。”
遂出府往王宫去,点了两百个宫中禁卫军,左右两个武官,各骑着高头大马,一众人等往摄政王府去。
却看见摄政王府里的兵丁在大街上跑着。
每到一户人家前的长街口,就挂一个“奠”字灯笼。
丧幡连了一间又一间房屋民舍。
就连京中的状元桥都挂上了白色的丧幡。
酒肆茶社外斜支出的旌旗也成了丧幡挂载的地方。
大燕国丧之礼!
季钊双眉紧促,尹桐儿应还活着!
百姓支窗偷看,这瘟疫正盛,家国办丧可是为了那战死的女统帅?
已过晚上三更,天色早已黑定。淅淅沥沥的细雨落在丧幡上,落在大燕皇城的土地上。
突然,一声底气十足的兵丁大喝一声:“亮灯!”
霎时间,燕地皇城里,数以万计的“奠”字白灯笼亮起悲戚微弱的荧光。
摄政王府那,哭声盖过了滚滚天雷。
大燕亮灯!
还是国丧之白事灯……
凄凄惨惨,好残忍的景象!
季钊勒马,看着眼前的国丧之礼,想着大燕措办国丧之事,乃自武帝登基以来,除了太后遇害那次,就是今晚这次。
九爷是听闻了谁的胡言,断定尹桐儿已死,还是——
九爷自己出了事?
正想着,身边抬过一顶红轿子,轿子外丫头道:“摄政王爷今晚冥婚,快快快,别耽误了时辰。”
冥婚!季钊想起今与九爷分别时,九爷右鬓已有白发,莫不是,九爷伤心欲绝,一时悲恸没缓过神,死了???
就在这时,腰间的残血剑突然红光一闪。
他立马抓剑喊了一声:“桐桐!!”
他曾背着九爷,以妻之礼用尹桐儿的血给残血剑作印记,若尹桐儿真死,这把剑,一定会有反应!
不能再等,他要立刻请辞前往大禹国!
赶到摄政王府时,季钊下马,身边两个四品武官也下马,后面两百来宫中禁卫军也停住脚。
摄政王府红白喜事一起办。
那丫头,家丁,侍卫们,从王府外三四里私人别苑,一纵纵跪到了王府里。
王府外,白灯笼,四个,红灯笼四个,又有丧婆,又有喜婆,还有——
往里走,便看见了朝廷的九品,八品,五品官员穿着丧服皆来吊唁。
这场景,季钊看了都不禁握紧了残血剑,心里咬着牙劝自己:她没死,没死!只是红光!红光!说明有危险!
“摄政王妃…一路走好…”这声音,似乎是从一品的掌侍卫大臣都常龄。
听到这一声喊,季钊的心都跳了一下。
“这群狗东西,她没死!”季钊在心里骂道。
再借着府里的阴森诡异的光看去,从九品的官员在最外头,依次是正八品的司务严大人,正七品的国子监监丞巫大人,密密麻麻跪满了摄政王府的白地。
看着好吓人。
就是不见武帝的影。
季钊握紧残血剑带着两个宫中武官和一众宫中禁卫军从跪着的人群中往里走,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安。
握着残血剑的手都出汗了。
到了正房大院,这里又跪了百十余人。
到场的这些官员们,各个都是猴精。平日里但凡是九爷下的摄政王旨,那是不折不扣地办到位。
今夜,定然是周元总奉九爷的命去了各个府上把他们那些老狐狸薅到了这里。
正房大厅闭着门。
台阶上跪着随武帝带出来的几个同喝酒的官员。
却不见武帝。
院子里啜泣声一片,有不少假哭的,季钊也不理会。
正这时,正房门打开……
百官但见——
武帝跪在三个牌位前!
陆瑧之硕大的身躯,巍然立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皇兄,往后,记得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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