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城博当即又去找了自家大哥。

    好容易哄得女儿不再哭泣，封氏喂英莲吃了一碗小米粥。

    外面天冷，封氏让娇杏带着小丫头子陪英莲剪纸玩。

    甄士隐坐立不安地等在外间。

    快到中午，甄家的午饭刚上桌，严城博就煞白着一张脸来了。

    甄士隐招呼他一起用膳，看到桌子上的白切鸡，严城博捂着嘴欲呕吐，好容易才压了下来。

    深深看了英莲一眼，严城博想让封氏先将她抱去里间。

    可英莲先开口询问了，“严二叔可有找到那些小哥哥、小姐姐？”

    严城博见鬼一般地点点头。

    英莲拍着小胖手笑道，“真好，这下小哥哥小姐姐们可安心了”，眼神中却没有笑意，被拐的那些年，她亲眼见过马三将不少孩子虐待至死。

    谁要是不听话，马六与看管她们的婆子就常指着槐树恐吓威胁，“再不听话就将你们打死埋了，有的是小鬼等你们呢！”

    马三与马六想从轻发落，也要问问树下的冤魂愿不愿意。

    甄士隐追问情况，严城博可笑不出来。

    早上听了英莲的话，他本是要去找严城志的，出门就碰见捕快说去拐子窝寻证物，他就跟着一道去了。

    果然见到小院门前的大片空地上种着一棵槐树。

    要来了铁锨，又叫了两个身强力壮的捕快与他一起挖。

    严城博平日里玩世不恭，荒唐事做了不少，捕快本以为是这位二爷又发神经，说说笑笑之际，就看到土下伸出一支腐烂的小手。

    他们不敢再用铁锨，找了趁手的铲刀小心翼翼地刨，一共挖出了八具孩子的骸骨。

    其中一具才刚刚腐烂，想是埋下去不久，一个个当时就变了颜色。

    捕快们见惯了尸体还好，严城博直接将吃进去的早饭全部呕了出来。

    知道真如英莲所言，在槐树下挖到了死去的孩子。

    不管是甄士隐还是封氏都骇得脸色发青。

    封氏只觉心中慌乱，捏着帕子捶打胸口，“这些杀千刀的拐子哟！”

    又后怕不已，“老爷快去葫芦庙找几个高僧，去超度超度那些孩子，让他们莫要再缠着莲儿了。”

    看着父母如此，英莲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她也不想惹得父母担心，可是却不得不这样做。

    当年有一个小姐姐对英莲与其他孩子颇多照顾，她们还是毛头小儿时，那个小姐姐就出落成大姑娘的模样了。

    一日里马三吃多了酒，色心大起就要用强，小姐姐挣扎之下被马三掐死了，英莲亲眼见到马三将小姐姐埋在槐树下。

    真好。

    英莲在心中对小姐姐说。

    这一世我们不会再见面，我们都要好好过。

    已成白骨的尸首无从找寻家人，腐烂的那具也辨不出容貌来。

    只得由衙门众人将尸骨好好安葬。

    甄士隐带着四个葫芦僧去乱葬岗念经超度，又烧了许多元宝蜡烛，祝祷这些还未长大的孩子来世投胎个好人家，平平安安地过一生。

    ……

    前一日兵荒马乱地忙了一整天。

    次日一早，甄士隐及封氏携英莲去五方街道谢，并一众家丁带着布匹、点心等礼品。

    柳氏昨日就念叨了英莲一日，今早起来还是挂心，正想着带施益丰与甄家看看，就听到门外玩闹的孩子叫嚷着来人了。

    还没等她出去看看究竟是何时，英莲奶声奶气的声音就传进屋里，“柳婶子，我来吃糍粑了！”

    柳氏又惊又喜，忙将人迎了进来，又喊着施元寿与施益丰来见客。

    施元寿拿出自己舍不得喝的茶叶，让柳氏沏几杯，甄家夫妻自是推辞让他们不必忙碌。

    柳氏端着茶来时，还不见施益丰出来，不由得有些恼怒，“这个混小子，昨天一直说想妹妹，现在妹妹来了，他倒是不见人了。”

    英莲从椅子上跳下来，“我去看看丰哥哥。”

    这边甄家两口子对着施家夫妇自是千恩万谢，又将谢礼给了他们。

    谢礼一共两份，是给施家和卖馄饨的林家的。

    刨除这些，帮助过英莲的三家，每家除英莲烧掉的东西外，还有五十两银子的答谢。

    林氏与吴池早就在门边看热闹了，柳氏将他们让了进来，看见吴池自是没有好脸色。

    吴池知道甄士隐在衙门有关系，早就后悔了自己的冒撞。方才见施家、林氏都有谢礼，可没有自己的份，为一时贪念得罪了贵人的事懊悔不已。

    此刻听说甄士隐愿意赔偿竹篓不说，还白得了五十两银子，自是欣喜不已。又自觉没脸再在此处，拿了银票，垂着头走了。

    林氏家中有事，也没有多留。

    柳氏心直口快，“甄老爷，不是我说你，有银子也不能乱花。像吴池那种小人，给他谢礼作甚。”

    甄士隐从来没见过这样泼辣的妇人，自是失笑，“他便有不对，也到底是救了英莲。若不是他狮子大开口，拐子兴许也没那么容易打退堂鼓。”

    柳氏想想甄士隐的话也有道理，这才不说了。

    看大家伙都走了，封氏又往柳氏手中塞了一百两银票，柳氏自然推辞不受。

    封氏拉着她的手抹眼泪，“我们两个一大把年纪了，才有这么一个女儿。原以为找不回来了，幸得你们相救，我知银子是俗物，怎么样也还不清你家的恩情。妹子你若是只管不受，倒叫我们心里过意不去了。”

    英莲正是话多的时候，回家一天一夜，唧唧呱呱，除了拐子的那些事，说的都是施家人待她的好。

    封氏又怎么能不感激涕零？

    这边英莲找到施益丰时，他还在房里闹别扭。

    那晚见到了甄士隐的谈吐举止，施益丰就隐隐感觉到，英莲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想起了小伙伴对他讲的，家中表姐仗着有钱不拿正眼瞧他们的事。

    心下不由得也担心起英莲与那有钱的表姐一样。

    尽管心中知道英莲不是这样的人，却也不由得惴惴。

    所以听到柳氏喊他也不出门。

    “丰哥哥！”英莲进门就扯着他说话，“你躲着我作甚。”

    “谁……谁躲着你了。”施益丰的耳根有些泛红。

    英莲原本也没等着他回答，问完就从怀里掏出四个陶瓷娃娃来，正是西游记里的师徒四人。

    “送给你的！”

    施益丰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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