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时握紧伞柄,毫不犹豫地向上而去。
青灰色的砖瓦下,雨水顺着斜坡快速下滑。
宋月华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毫无血丝,周身衣衫脏污凌乱,带着大大小小剐蹭的痕迹。
她脖子上仍挂着照相机,只是镜片已经全部碎裂。
此刻她浑身湿漉漉的,肌肤冰凉,躺在地上瑟瑟发抖。
“圣子,这应该是来旅游的客人吧?”
小小少年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被圣子拎回来的昏迷不醒的人。
“阿天。”
淡漠的、毫无感情的嗓音响起,让阿天刷地收了手。
男人看也不看地上的人,冷声吩咐,“把人交给酉台,让他处理。”
“是。”
阿天大声应和,立马披上雨衣向外跑,将地上的雨水踩的飞溅开来。
半山腰上,陆宁时看着一处绿色青苔有人踩过的痕迹,走近仔细观察。
阿天与她擦肩而过,离她十几米远后骤然停下脚步。
他转身小跑着过来,大声提醒:“喂,山外的姑娘,这里不允许外人进的,你最好赶快下山离开这里。”
“抱歉,我一位朋友失踪了,我想着她可能拍照太入迷,不小心上山来了,所以才未经允许前来...”
“拍照?”
阿天语气古怪地问:“你朋友是女孩子吗?”
“对,她...”
陆宁时灵光一闪,立马追问:“你见过?”
“她有什么特征?”
“她头发是黄卷发,身高一米六七,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额头上有一粒上火长出来的痘,带着一台照相机,今天穿的是浅蓝碎花长裙。”
具体的形容让阿天放松了警惕。
他松了口气,缓缓道:“她失足跌落森林,被圣...捡回来,如今正在家中。”
一些事不是外人能知晓的,阿天将圣子二字默默咽了回去。
陆宁时没注意他的停顿,连忙着急地问:“你家在哪儿?方便带我过去吗?”
“你先跟我来,能不能进去得看他允不允许。”
“好,麻烦你了。”
陆宁时走了大约十几分钟,跟着人来到山中最深处的一家庭院。
“你在外面等着”,阿天扭头说了句,小跑着留给她一匆匆背影。
“圣子,我回来了。”
男人听到动静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人呢?”
“我没去族长家。”
在男人皱眉时,他加快语速解释:“我在路上遇到了山外的姑娘,她在找她朋友,就是你救回来的那位,我就把人带过来了。”
“她现在在门外,你能让她进来吗?”阿天说完,试探地小声问了句。
男人沉默了瞬,缓缓启唇:“下不为例。”
“欸,多谢圣子!”
阿天立马高兴地窜了出去。
他打开门,扒着木门露出一个脑袋,抬着头朝陆宁时道:“你可以进来了。”
“你跟紧我,等会儿眼神不要乱瞟,不能乱动里面的东西,最重要的一点,不准看里面的人,更不准与他搭话,听明白了吗?”
“明白。”
陆宁时严格执行对方的提醒,双眸微垂,只盯着眼前的路,绝不多瞄一眼。
阿天余光瞥了她一眼,暗自点了点头。
不错,是个能听懂人话的。
他自主主张带人前来的忧虑悄悄减了几分。
“到了,你朋友就在里面。”
陆宁时轻微抬眸,在看到地上的人后连忙跨门而入,“月月。”
一屏之隔的后方,半碗茶水打湿了袖口。
陆宁时喊了声,见她双眼紧闭,动作短暂的停留了一秒,仿若无意地碰了下她的手腕。
她微松了口气,朝小少年道谢:“谢谢你救了我朋友。”
“不用谢我,是...你怎么出来了?”
阿天两只圆眼一瞪,震惊地看着大步走出来的人。
圣子没有留给他一个眼神,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陆宁时身上。
“你叫什么?”他声线异常柔和地问。
阿天瞪着他的背影,嘴巴慢慢张开变大。
圣子他老人家...不会中蛊了吧?
陆宁时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和疑惑,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叫陆宜薇,今天多谢你救了我朋友。”
“我是酉龙,汉语名为杨承川。”
“...哦,你、你好。”
陆宁时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眼睛慢慢瞥向一旁的阿天,用眼神询问,对方主动搭话的应该没问题吧?
可惜阿天正处于魂飞天外中,无法给予她回复。
陆宁时:……
这是只管前奏,不管售后啊?
“那个...能容许我在这打个电话吗?我有几个朋友还在找人。”
“你随意。”
杨承川后退一步,给予她更多的空间。
陆宁时感激的一笑,“多谢。”
她走到旁边,给唐安去了个电话。
陆宁时面向窗外说话间,总感觉背后有股灼热到烫人的视线。
她匆匆解释了下,告诉对方她找到宋月华了,唐安怕她一个病号忙不过来,急切追问地址,陆宁时沉默了瞬,只说她们不久就会回去。
陆宁时不傻,前有小孩的提醒,再加上此处的地理位置,还有刚才那个眼神诡谲的男人,她现在站的地方,一定是真正苗人的私人领域。
唐安她们大大咧咧的,来了此处不一定是好事。
陆宁时眼睑下敛,收起手机后朝男人浅笑了下,正欲开口,却被对方截了胡。
“雨水过大,行走在路上不安全。”
陆宁时到了嘴边的话默默憋了回去,恭敬地问:“您的意思是...”
“可以在这住一晚。”
杨承川恢复之前的神态,语气淡然中又带着一丝诚恳,“家中有治疗你朋友的伤药,如果你现在转移,她病情会加重。”
陆宁时看着地上的朋友,沉默的无话可说。
这待人的行为举止,与他口中所说,极其的...
她深思了瞬,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那就是——言不符实。
杨承川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他抿了抿唇,镇定地解释:“之前家中只有我一人,男女有别,她的伤我不方便处理。”
话落,发觉无法解释让她躺在地上的原因,又不动声色地补了一句,“我只有一张床和被褥,也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