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啥?”
秦江河并不松手,抬起胡子拉碴的脸,板着脸质问陈元道。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看得秦素都有些紧张,一时间不知道是去拉她爹的手,还是拉陈元的手。
陈元缓缓收紧了脸上的笑意,手腕轻轻一用力,便把酒壶从他的手里拉了过来。
秦江河被陈元这一下搞得有些不知所措,虽说脸彻底阴了下来,但刚刚发现自己的手劲完全比不过陈元,还是忍了下来。
但陈元不准备忍了。
既然这些人也没打算让秦素过个安生的年,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陈元也乐得借机让秦素再改变改变自己的性子。
李娟完全没看清局势,还在骂陈元道:
“跃进是个小孩,在桌上吃口饭你都要鬼叫两声,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抢岳父的酒喝?你们就带了几块腌肉回来,我都没说你们磕碜!这酒这么贵,你也好意思喝?”
陈元抿了一口秦江河的散白,入嘴一片辛辣,直直从喉管烧到了心口。
若说是烧刀子一样的烈酒,这酒前味够呛,入胃够烧,但却少了升腾上来的香气和回味,并无任何的后调。
但若说是好粮食酿作的白酒,并不会入口只有单调的辛辣。
所以......
陈元吐出了嘴里剩下的酒,顺手把酒瓶子扔到了地上。
看酒散落了一地,惊得李娟连心疼带骂,忙不迭起身收拾起了地上一摊乱糟。
无视了李娟的话,陈元笑道:
“这酒还挺烂的,是供销社五分钱一瓢的散白吧?不过你也就适合喝这种酒,毕竟要是再贵一点的,进了你不值钱的肚子里头,也挺亏的不是?”
秦江河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当家做主的时候从来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之前秦素一旦说些什么反对的话语就会被狠狠打一顿。
所以现在的秦素赶忙拉住了陈元的袖子,想要陈元少说一些。
陈元毕竟也是个粗人,对酒还是很了解的。
秦江河被戳中了老底,刚刚吹出的牛瞬间就被戳破,好面子的他并不搭陈元的话茬,而是不悦道:
“秦素,你和你这废物男人要是想吃顿年夜饭就好好吃,要是想来捣乱就趁早滚出去,别在这好日子给我添晦气!”
秦素被两边的气氛搞得不知所措,身旁还不断传来李娟的谩骂,让她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保持着抓着陈元衣袖的姿势,呆愣在座位上。
陈元则是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秦素带来的腌肉,没理会正在死命用筷子夹腌肉吃的死胖子,只是对着秦江河说道说道:
“我说的不对吗?你看看你们这一家子人吧。这是山上的野猪肉的肉,都是五花三层的。你再看看你家这死胖子,身上哪有什么瘦肉,完完全全就是五花五层,你们过年的时候能忍住没把他宰了上桌都算是你们有情有义了!”
秦江河气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绿了,但是嘴却是笨得很,平日里作威作福,一句话就能让家里人都不敢忤逆。
现在被陈元这么言辞犀利的辱骂,他反而还没有回怼的本事了。
“闭嘴!”
一句话镇住了刚抬起头想要说话的死胖子,陈元又指了指还在餐桌底下忙着擦地上的酒水的李娟,冷笑道:
“再看看你这老婆,大年夜的,你们在桌上吃饭,她在桌子下面擦地。估计也是从个你们这样式儿的家庭里嫁过来的?每天被你吆五喝六,更是要亲手把自家闺女搞得还不如小时候的自己!”
说罢,陈元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擦着地面,但是嘴里已经不再骂骂咧咧,手中动作也慢了许多的李娟,似笑非笑问道:
“想着你自己小时候的样子,你对秦素就没点儿愧疚吗?”
李娟不说话。
陈元也懒得管她,又一次转头看向秦江河,稍微向后,后仰了一个弧度,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笑问道:
“你知道你家都被大家伙公认是东庄最让人讨厌的人家是因为谁吗?我猜你知道?因为你装得多好面子一样,但还不是要喝五分钱一瓢的散白?大年夜的连四个热菜四个凉菜都凑不出来......哦,最便宜的鱼也买不起一条。其实大伙心里都知道,挺丢人的吧?”
陈元是个嘴笨的人,也不喜欢用语言解决问题。
当特种兵的时候,包括之前在面对王芸一家子和宁安村那群狼心狗肺的村民的时候,陈元都很少张嘴和他们讲道理,都是用最简单的话语来解决事情。
但是在秦素的家里,手掌托着秦素的背脊,陈元就莫名其妙冲着她家的人说了这么多的话。
虽然每个字都是实话,但这样的话很少有人敢在他们面前当面去说。
因此听在他们的耳朵里,可以说是字字诛心。
陈元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谈性大发。
或许只是因为感受到手掌上传来的时不时的颤抖有感而发罢了。
不过在场面寂静了几秒钟之后,率先回过劲儿来的秦江河怒声道:
“老子喝什么酒跟你有什么关系?老子一家子住得起小二楼,他们那群和你一样一屁股烂债的废物眼红罢了!老子把女儿嫁给你,是给你脸多了是吧?你要是存心来捣乱,就赶紧给我滚出去!”
往日里,秦江河这么生气,就已经动手了。
但是刚刚知道他的手劲儿没有陈元大的秦江河,虽然因为一口劣质的散白而已经有些酒精上脑,血气上涌了,但是却反而不敢动手,只敢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脸红脖子粗的怒骂道。
陈元则是不屑嗤笑了一声:
“小二楼?还不是靠我家接济给你的钱才起出来的?你自己连个正经活儿都找不下!我听人家说,你天天扛着个猎具上山,连个兔子毛都抓不到!有时间在这耍嘴皮子,不如多练练赶山的水平吧。”
陈元的话又一次气得秦江河咬紧牙关,但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娟这个时候也已经扫完了地。
大年夜大家都在桌上,有的年夜开心,有的年夜不开心,但她无一例外都是那个忙前忙后的,最后上桌,只能吃到凉了的剩菜。
但她却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看自家男人被骂得没了声音,她则是赶紧叉起腰给自家男人解围道:
“陈元!没我们,你连媳妇儿都娶不到!你爹妈死了,我们就是你爹妈,你现在敢冲着我们大吼大叫,真是个不孝的白眼狼!”
听到李娟居然带上了自己的父母,哪怕是心性坚韧如陈元,都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但他还是压着火气道:
“娶媳妇儿?你们是嫁女儿?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卖女儿吧?你们村子里那个王老五,今年恐怕都老得走不动路了吧?把秦素卖给他,给这死胖子换彩礼,也真亏你们能想得出来!这死胖子叫跃进,就是指望着卖了女儿能让家里的条件跃进一下吧?”
听着陈元的话,李娟的脸也青一阵紫一阵的。
毕竟把姑娘卖给六七十岁的邋遢老男人这事儿......
确实有点不上台面。
李娟好歹是个女人,倒还要脸,面对着陈元的质问,也不好颠倒是非,胡搅蛮缠一番。
但是被陈元骂爹妈的时候还要不停带上自己的秦跃进并不要脸。
此时他已经回过了劲儿来,冲着陈元怒骂道:
“你他妈的说谁胖?你这么个废物都能娶上媳妇,你不给我爹磕个头谢谢他,还好意思在这里骂我?不过是个在自己村子里被撵出来的废物罢了!”
说罢,他猛地站起身来,展现出自己庞大的身躯。
但秦跃进好像有些口渴,随手把碗重重放在了秦素面前,颐指气使道:
“你赶紧去给我打一碗汤过来,看不见我口渴了吗?”
秦素正准备伸手去拿,就被陈元抢了先。
看着陈元拿过碗去,秦跃进脸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以他的身形,在村子里打架几乎都没有输过。
他还只当陈元是怕了他,准备亲自去给他打一碗汤来,赔礼认罪呢!
“还不是要给我赔礼认错,怂包废物!”
秦跃进心里正美滋滋想着,却忽然感觉到脸上受到一阵巨力!
原来是陈元狠狠把带着醋和油的碗掷到了他的脸上。
碗口刮得他的脸生疼,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李娟哎呀了一声,又一边咒骂起来,一边收拾起地上的碎片来。
而秦跃进的脸上多了一个明晃晃的碗口印。
看得本来害怕不已的秦素都忍不住笑了一声。
但这一声笑却让秦跃进心里的怒火达到了巅峰,冲着陈元便飞扑过去。
陈元把秦素搂在怀里优雅一躲,一脚就把秦跃进踹到了炕上。
秦跃进经历了一次巨大的跃进,躺在床上抽抽了起来。
秦江河的脸皮疯狂抽动,虽然脸色已经绿的发黑,但是看到自家猪一样的儿子都被陈元一脚踹飞的模样,只敢坐在凳子上盯着陈元。
李娟心疼地大喊一声,随后便喊着“杀人了”,朝门外冲去,估计是要喊几个帮手。
这时候陈元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搂着秦素的肩膀,对着秦江河轻声道:
“既然你们重男轻女,各个都是畜生里的畜生,秦素压根就靠不上你们。”
顿了顿,陈元看向秦素,淡淡道:
“那我就做她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