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仓银库固若金汤,进出管理也极为严密,而且那是数百万两银子,怎么会被人调包盗走?”
朱元璋惊讶过后,一脸狐疑地看向朱慈烺。
朱慈烺闻言,叩首解释道:“父皇,银子不是在太仓被调包的,而是在太仆寺的常盈库!”
“什么?常盈库?”
朱元璋面色不善地看向朱慈烺道:“咱为了保证太仓库的安全,还特意让李琎加固了仓库,为何你不将银子放在太仓库,反而要运到兵部的常盈库?”
朱慈烺有些惊讶地看向朱元璋道:“父皇,儿臣的信中已将事情原委向您禀告过......您没有收到信?”
朱元璋皱眉道:“你派何人送的信?”
朱慈烺愣了愣,道:“儿臣写好信后就交给申先生了,听申先生的意思,应该是派虎贲死士去送信......”
朱元璋闻言,眉头不由皱得更深。
他待朱慈烺说完后,沉声道:“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头讲给父皇听听。”
朱慈烺理了理思绪,缓缓开口道:“自从南粮在北运河被劫后,儿臣觉得粮食放在通州的太仓库不安全......”
原来自第二批南粮在香河附近被劫后,朱慈烺觉得通州和香河距离太近,为免再发生意外,他与申湛然商议后,就决定将通州太仓的粮食运到京城来保管。
本来京城的太仓存储量很大,放下这些粮食并非什么难事。
只是在搬运的过程中,太仓库却意外着火了。
尽管火势并不大,而且也及时被扑灭,却好巧不巧地烧坏了存放库银的通道和一间库房。
虽然在守卫的看护下,银子并没有任何损失,但此事让朱慈烺觉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朱慈烺本来想向朱元璋禀告后再行动,奈何当时朱元璋已不在蔚县。
为免夜长梦多,惹出祸事,他召集申湛然、倪元璐商议此事。
朱慈烺本是想将太仓的银子搬到内承运库保管,但是倪元璐以公私混杂为由,坚决不同意。
后来还是申湛然提议将银子转移到太仆寺的常盈库,才算勉强解决了此事。
不过地方虽然找到了,但要将几百万两的银子换地方,而且还要不引起别有用心之人的注意,也是一件麻烦的事。
虽说夜间是最好的选择,但若没有一个正当理由,也容易引起怀疑。
恰在这时,朱元璋传信过来,同意拨给刘文炳五十万两银子。
于是他们便以此为由,深夜打开了太仓库,让赵二虎带着三百虎贲死士将银子转移了出来。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只转运了五百万两白银,并在次日又装作南粮运进太仓,被告知太仓已满后,就运到了常盈库存放。
朱慈烺深知此事重大,决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他全程参与,而且银子几乎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
在银子存入常盈库后,他更是派他的贴身侍卫去看管。
随后朱慈烺又将此中详情写成书信,由申湛然安排人送给朱元璋,询问对方的意见。
因朱元璋回来后并未提及此事,而朱慈烺觉得这些银子不久后就会拨给兵部,也就没有太在意。
只是他今日接到申湛然的信,去查看太仓库的白银是否够数时,意外发现库存白银与账簿上的数据差了近一百万两,心中不由大惊。
于是他借口银库出入有问题,将相关人员秘密控制后,又匆匆赶往常盈库。
他到常盈库查看时,见数目都对得上,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不过当他无意间打开一个箱子查看时,发现除了箱子上面的一层是白银外,其他竟都是一些碎石或铝做的假银,脸色瞬间惨白。
好在他这些天经历了不少事,并未当场露出异态。
他借口粮食数量有误,让侍卫控制了常盈库的人后,才急匆匆地赶来向朱元璋禀告。
朱元璋在听朱慈烺讲述事情经过时,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对方。
直到朱慈烺讲完所有的事,他仍打量了朱慈烺好一会,才收回目光,同时心中莫名一阵轻松。
原来朱元璋初闻此事,对朱慈烺是有所怀疑的。
不过他反复思考后,觉得朱慈烺根本就没有理由去这样做。
因为朱慈烺是太子,天下迟早都是他的。
虽说历史上也有不少急着登基的太子,但是朱慈烺应不是其中之一。
一来朱慈烺生性仁孝,绝非大奸大恶之徒。
二来现在叛乱未平,以朱慈烺的才智,根本就不可能平定天下。
所以纵使朱慈烺心有不轨,也应该是等他扫除叛乱后,才会有所行动,绝不可能在现在和他去争那个看似荣耀,实则要命的至尊之位。
而且朱元璋刚才仔细观察了朱慈烺的言行,发现他言辞恳切,事情讲述得也严丝合缝,并没有什么破绽,才放下心来。
至于银两被盗之事,朱元璋并未太放在心上。
要知他这一生经历了太多风浪,也处理过比现在更加危险的事情。
像他刚醒来时,不仅没钱,还没有兵,情况比现在危险多了,而他都逐一化解了。
虽说他现在又没钱了,但他手中有兵,又何愁没钱?
所以他最开始的惊慌,很大程度上是来源于朱慈烺。
他担心朱慈烺受人挑唆,会背叛他。
因为朱元璋前生辛劳一世,留下了赫赫威名。
但在他的心中,却仍有两个遗憾,其中之一就是天伦之乐。
或许生在帝王家,所谓的天伦之乐只是一种奢望,但是前世的经历却让他对此十分渴望。
而且前世他通过努力,几乎都成功了,只是老天太过残忍,所以他今生特别的珍惜。
因此当他确认朱慈烺没有背叛后,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不过在他平静下来的同时,心中又涌上一股淡淡的忧伤。
引起他这股情绪的人,就是他颇为看重的申湛然。
其实朱元璋最初并未太看重申湛然,不过随着了解的深入,他越来越欣赏对方。
但在欣赏之余,他其实也有些担心。
他的担心就是申湛然太过聪明,聪明到让他有些害怕。
所以他这次离京,其实对申湛然也是一个考验。
他要看申湛然面临困境时,是否能对他保持忠心,
若是申湛然不能始终如一,那将事情扼杀在萌芽状态就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他此次回京后,发现申湛然与往常有异,却没有太大的偏差,所以他也没有深究,而是给了申湛然一个机会。
因为他知道,先前京城的水实在是太深了。
纵使是他在申湛然的位置上,恐也难以独善其身。
而申湛然也没有让他失望,通过不审徐允祯,向他表明了态度。
朱元璋见申湛然坦然表露心迹,心中也颇为满意。
为免申湛然为难,朱元璋借故将他调往山西,就是不想他受到牵连,没想到他竟还藏了这样大的一个雷。
要知朱元璋好不容易才打开了局面,若是现在没了银子,他之前的设想都难以落实。
到时不要说安民,只要稍有不慎,京城等地恐也会再起烽烟。
只是他虽已看清这些,心中却仍有些疑惑。
因为根据他这些天对申湛然的了解,对方绝非背信弃义之人,又怎会在此时做出这种事?
再就是以申湛然的才智,纵使要对他不利,也不应该这么快就将自己暴露?
还有李琎的失踪,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想到这,朱元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