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听说祖大寿和洪承畴联袂而来,心中不由一惊。
要知祖、洪二人投降后,皇太极表面上虽十分礼遇,暗地里却一直防着他们。
他二人也是老谋深算之人,发现此事后并未表现出不满,反而更加恭敬,更是绝口不谈军国之事。
但当皇太极垂询时,他二人又能见微知著,屡献奇谋,因此深得皇太极的喜爱。
多尔衮也正是看中他二人的才能,此次才会极力邀请他们同行。
只是他们到军中后一直是各行其事,纵使在议事之时,也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像今日这般,却是第一次。
这种有违常规的举动,不禁让多尔衮有些担忧,一时竟失神了。
“十四哥,你在想什么呢?”
就在多尔衮疑惑之时,多铎的声音响起道。
多尔衮闻言,这才回过神来。
他示意兵士将祖大寿二人带进来后,又看向多铎道:“十五弟,此次出征事关重大,你一定不可大意,明白吗?”
多铎见他一脸严肃,急忙应了下来。
这时,恰好祖大寿和洪承畴走进大帐,多尔衮笑着迎了上去。
不过当他经过多铎身旁时,见对方一脸鄙夷,又侧目瞪了一眼。
多铎见状,撇了撇嘴,一脸不情愿地跟在多尔衮身后,挂着一张假得不能再假的笑脸缓步上前。
祖、洪二人向多尔衮、多铎行礼后,又对视了一眼,却并未开口。
多尔衮见状,心中疑惑更重,不过他也没有开口询问。
反倒是一旁的多铎有些沉不住气,想要询问时却被多尔衮的目光制止,随即一脸不满地闭上了嘴。
最后还是洪承畴先开口道:“摄政王,奴才刚得到消息,崇祯已令巩永固率军镇守大同。”
“据说巩永固刚经历了蔚县大捷,现在士气如虹,想来肃亲王那边短期内难有所作为......”
多尔衮听到洪承畴的话,又见他二人眉头微皱,心中已经明白过来。
他有些不满地看向祖大寿,沉声问道:“令甥吴三桂也到山海关了吗?”
祖大寿闻言一愣,随即恭敬地道:“奴才听说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想来今日下午应可到达。”
“那他对你的劝降之事又如何回复?”
多尔衮又盯着祖大寿追问道。
祖大寿有些尴尬地道:“奴才给他去了两封信,说摄政王求才若渴,让他早日来归。不过那臭小子却始终含糊其辞,不肯正面回答!”
“奴才这次前来,也是想请摄政王恩准,让奴才去好好教训教训他。”
多尔衮虽已料到是此结果,只是当这话从祖大寿口中说出时,心中仍有些恼怒。
不过他也知此刻并非责怪之时,便忍下怒火,强笑道:“令甥乃人中龙凤,让他来归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所以你不用着急,更不能冒险潜入山海关。”
祖大寿脸上闪过一缕失望之色,随即又一脸不甘地道:“摄政王,不是奴才着急,实在是这小子太不识抬举,若不好好教训他一顿,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多尔衮笑着摇头道:“无妨,本王今日会有十门新式的红衣大炮运到,到时在山海关试射一番,令甥或许改变主意也未可知!”
祖大寿微微一惊,随即笑着附和道:“好,到时您一定要好好教训那小子......”
他说着,又偷偷看了洪承畴一眼。
见对方并无开口的意思,不禁皱起了眉头。
多尔衮本是精明之人,早已看出他二人此来应是有事相求,心中不禁暗喜。
因为他此次之所以带二人前来,就是想借助他们的影响力,劝降明兵。
若是他能通过一些小恩惠收服二人,对他进攻大明、夺取政权都将十分有利。
不过为免表现得太过明显,他又故意与二人闲聊一阵。
期间借机称赞他们功勋卓著,并隐隐表示出他们若有所求,会酌情应允之意。
祖大寿本是一个武人,最是藏不住话。
此刻听到多尔衮的话,便躬身道:“摄政王,奴才此来是受恭顺王孔有德之托,请求摄政王发兵援助。”
多尔衮闻言一惊,随即强作镇定地道:“怎么?恭顺王被明兵打败了?”
祖大寿摇头道:“这倒没有,不过恭顺王得知福建郑氏已派兵前往朝鲜,担心坠了我朝的威名,想让您派智顺王尚可喜前往相助。”
多尔衮微微皱眉,先看了祖大寿一眼,随后又瞥了一眼神情淡然的洪承畴,才沉声道:“智顺王的水师尚需押运粮草,若是让他前往,恐粮草有失啊!”
原来布木布泰和范文程分析过李自成围困京城之事后,认为京城之围虽解,但大明的气数应已将尽。
加之听说山西大战已近尾声,应是两败俱伤之局,正可坐收渔翁之利。
又见多尔衮执意出兵,为免他独立战功,打破了朝堂平衡,便尽起八旗精兵前来。
由于此次出兵近十万,所需粮草甚巨。
为了节约兵力和减少粮食损耗,女真首次采用水路运输粮饷,而尚可喜的水师则是此次运送的主力。
他们也正是有此计划,才会大张旗鼓地宣传出兵朝鲜之事,就是想将大明的水师都吸引至朝鲜,以免粮草有损。
所以尽管多尔衮想卖祖大寿人情,但听闻是此事,立刻拒绝了。
祖大寿闻言,又瞥了洪承畴一眼,见对方依然沉默不语,心中暗骂不已。
原来女真一向轻视汉人,纵使如他们这般有身份的人,明面上好似很风光,但在女真人面前,也不得不自称奴才,而且还时常受到监视、打压。
只是他们心中虽有不满,却因势单力孤,也只得委曲求全。
在洪承畴投降女真后,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和孔有德等三顺王结成了同盟,并邀请祖大寿加入。
祖大寿先前也曾想联结汉人,反而被人告发图谋不轨,还因此失去了汉黄旗的总兵之权。
因有前车之鉴,加之他听说洪承畴与布木布泰关系密切,所以并未答应对方的邀请。
不曾想前日洪承畴突然找到他,给他看了孔有德的求援信。
并声称孔有德三人是汉人在女真中仅剩的掌兵之人,要是连他们都失势的话,他们这批人恐将生生世世成为女真人的奴仆,故建议联手向多尔衮求援。
祖大寿听过他的讲述,也颇为心动。
只是这些年类似囚禁的日子,让他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不过当他昨晚接到吴三桂正赶回山海关的消息,又无意间听到金龙现世的传说后,心中便有了主意。
因此他今日一早就不避嫌地去找洪承畴,表示愿意与对方一起去向多尔衮求援。
没想到洪承畴反而露出了犹豫之色,最后还是在他的催促下,才与他一起来到了多尔衮的大帐。
本来按照前日的说法,是洪承畴出面求情,他在一旁打圆场。
不曾想今日洪承畴不仅不开口,而且在他提出求援之事后,对方竟不肯帮腔,心中立时恼怒不已。
就在祖大寿怒视洪承畴时,多尔衮也看向了洪承畴,缓声询问道:“洪先生,不知你对此事如何看?”
洪承畴闻言,先偷瞥了祖大寿一眼,随后躬身道:“禀摄政王,依奴才愚见,我们此刻不仅不宜发兵,还应借机结交郑氏!”
他此言一出,祖大寿立时怒目相向,而多尔衮也露出惊诧之色。
洪承畴见状,又微微一笑,解释道:“福建郑氏纵横海上十几年,从未有敌手。”
“恭顺王手下虽有四万多人,但与郑氏交战,恐难有胜算!”
“现今明廷四分五裂,对众将并无约束之力,而郑氏更是福建的土皇帝,此次出兵应也是虚应故事。”
“所以奴才觉得现在不宜与郑氏硬拼,以免将他们逼向明廷,给我们树立......”
“洪承畴,你在放什么狗屁,老子需要向......”
一旁的多铎不待洪承畴把话说完,就高声呵斥起来。
尽管多尔衮对他使眼色,他却毫无觉察。
就在多尔衮准备开口劝阻时,一个兵士急匆匆地进来禀告道:“摄政王,朝鲜那边刚刚传来消息。”
“说昨晚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在江华湾中了明兵的算计,被对方一把火烧去了近十分之八的战船,现仅剩七八千人困守港口,请摄政王发兵救援!”
多尔衮闻言大惊,下意识地看向洪承畴,眼中不禁多了一份凝重。
这时,又有个兵士一脸慌张地跑进来禀告道:“摄政王,大事不好了,我们从水路运来的粮草被明兵烧了!”
“你说什么?”
一旁的多铎闻言,一脸愤怒地抓过兵士喝问道。
那兵士知道多铎为人凶残,此刻见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竟吓得愣住了。
多铎见状,一脸恼怒地推开兵士,对多尔衮道:“十四哥,你不用担心,这肯定是明廷的诡计。”
“要知他们昨晚才偷袭了孔有德,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而且运粮的线路是我亲自设计,沿途还有铁骑护卫......”
多铎本说的十分有信心,不过当他见到多尔衮冰冷的目光时,立时闭嘴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