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温乔准备好手上的药之后低头看了一眼,七十二根银针被摆的板板正正的,赵嬷嬷虽然是年纪大了些,可她的心思很细腻,虽说眼睛看不见,可是在她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还能把这些粗细长短都不尽相同的银针分的板板正正的,可见也是经过手指仔细丈量过的,也就怪不得她能在宫中这么多年还把萧景珩照顾的算是不错的。
萧景珩脱好衣裳之后温乔便走上前来,手指从一排银针抚过,捏起了最中间的一根,直接就扎到了萧景珩的后背上。
赵嬷嬷看着是没什么动作,可是双手紧紧地握着,足以能看出来她内心是十分紧张的,倒是画屏站在一旁屏气凝神的,好像并不觉得惊讶一般。
也是,她毕竟跟在温乔身边也有一些时日了,这些日子温乔又一直在给太后治病,温乔施针的手法什么的他也算是有些了解。
没过一会儿温乔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转而又走到书桌旁,想着先写一个方子叫人去抓药。可是又一想,就萧景珩现在这种情况,一来他腾不出人手来去帮他抓,二来也是便是他去了太医院,估摸着那些看人下菜碟的狗东西也不会给他。
所以想了想,温乔还是没动手写。
再者说,萧景珩这也没有纸笔,想写也没法往下写。
温乔把银针都擦过一遍之后收了起来,然后起身又对着萧景珩说着:“这是第一次施针结束了,看三表兄似乎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如此我便也放心了下来,最起码三表兄是能扛得住我这针法的,倒也算是一件好事,后续再施针的话也能稍微轻松一些。我想着三表兄估摸着也是腾不出人手去抓药,等会儿我便配好了药让画屏送过来,三表兄到时候再叫赵嬷嬷去煎药喂你服下。等到明日我来的时候,会给三表兄多抓几副药过来,也免得哪一日我再忙忘了,到时候三表兄再漏了吃药,那可就不好了。”
萧景珩低下了头,真诚的对着温乔道了谢,温乔收拾好了东西之后便带着画屏走了,只留着萧景珩和赵嬷嬷二人还在屋里头待着。
等着人走远了,赵嬷嬷这才上前摸索了一下萧景珩的后背。
那银针极细,扎下去再拔出来都不会出血,所以赵嬷嬷也摸不出来什么。
只是刚才画屏从一旁悄悄的跟她说过了,这针是往萧景珩的后背上扎的,所以她才过来摸萧景珩的后背。
虽然摸不出来什么,可赵嬷嬷还是心疼。
“都怪那些杀千刀的当年给娘娘下了毒,否则现在殿下也不用吃这样的苦了。好在还有温乔小姐,也算是咱们的造化了。等着殿下的毒解了,咱们便去求了皇上回殿下出宫开府吧,一直在宫中待着,时不时的还要面对那些人,老奴瞧在眼里,疼在心里,不愿再叫殿下受这种苦了。”
赵嬷嬷到底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对着他这些年来受过的罪都是一清二楚的,想着萧景珩这些年常常被人欺负,便总觉得心里难受,可是出宫开府这样的事儿,又怎么可能说说就做得到呢?必然也是要让皇帝仔细的思量过之后才能做出决定。
只是现在萧景珩的年纪的确是到了可以封王的地步了。
但是若是想要一块封地,怕是分不着什么好的,估摸着到时候皇帝若是看着这个儿子心烦,便会随便给一块偏远的封地,远远的把他打发了去。
即便如此,那他们也算是能过上清静日子了。只
要想到这样的结果,赵嬷嬷心里就高兴。
可萧景珩却并不愿意现在随便找一个封地了。
若是这样的话,那温乔对他的恩情,他该用什么报答呢?
只是现在为时尚早,这样的事情萧景珩也只是在心里想了一想,并没有说出来,免得赵嬷嬷又跟着他多担心什么。
就说温乔这边,从皇子所出来之后便回了慈宁宫,她想着这个事儿瞒不过太后,可却没想着太后这么快的就能得到消息。
温乔一回了慈宁宫便瞧着太后正躺在贵妃榻上,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好像在等着她说些什么一样。
温乔无奈,只得把自己今天出门做的什么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跟太后说了,免得太后到时候又要说她故意隐瞒着什么的。
“孙女并非是故意要瞒着皇祖母的,只是三表兄体内的毒实在是盘踞了太多年,想要解毒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还要孙女仔细的思量过之后才行,更何况现在孙女也并不是完全就有把握的,所以才没想现在就把这事儿跟皇祖母说出来,免得到时候若是三表兄的身体又出了什么其他的问题,再叫皇祖母白高兴一场。更何况,如今舅舅还没有说能够像正常对待其他的表哥们一样对待三表哥,孙女这心里属实也是有些放心不下。若是舅舅他知道了我去给三表兄解毒,心里不高兴,那孙女怎么顶得住舅舅的怒火嘛!皇祖母就不要生孙女的气了,若是可以的话孙女肯定不会瞒着您的,孙女就是怕到时候您再夹在我和舅舅中间觉得难做,所以孙女不愿叫您如此忧心,这才没有告诉您的。”
瞧着温乔乖巧的模样,太后就是有再多的话现在也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她心里确实还担心皇帝那边再对萧景珩有什么意见,所以才一直忧心忡忡的。
现在温乔把这话说出来了,她稍微放心了一些。
既然知道了萧景珩体内的确是中了毒,那有温乔在,不管温乔怎么说,太后都觉得温乔是一定能办成这件事儿的,所以其实也并没有多担心什么,只是想着这孩子这么可怜,从小到大一直都带着毒生活了这么久。
而且平日里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他的那些兄弟姐妹时不时的还过去欺负她,这些事儿太后都是知道的,只是她不敢明面上管太多而已。
好在现在有温乔在了,等到温乔把他体内的毒给解了,他也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不至于再像现在一样过得这么可怜。
若是可以,她到时候也会去跟皇帝说一说,叫皇帝先给萧景珩封个王,把萧景珩安排到封地那边去,这样他不用在宫中受其他兄弟姐妹的欺负了,日子相对来说也能过得好过一些。
等他到了自己的封地,那便是他自己最大了,这些年吃过的苦到了那个时候也都可以补过来。
这孩子从小到大生活的都这么艰难,估摸着也是没有什么野心的,就是怕他以后再对皇帝有什么怨言,到时候那就很难办了。
不过太后相信温乔这么聪明的人,若是萧景珩真的有什么想法的话,估摸着温乔也能看得出来,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再这样去给他解毒了。
想到这儿,太后心也稍微往肚子里边放了一下,只是一想着现在萧景珩的处境,她又觉得有些头疼。
“皇帝是一个脾气执拗的人,哀家老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可是一直也都没有什么办法,好在现在有你这丫头在中间周旋着,也不至于叫景珩的日子太难过。到时候你再去跟你舅舅多说一说,估摸着他也就不会再对景珩有那么大的意见了。你这丫头是个好的,哀家放心。”
太后絮絮叨叨的又对温乔说了不少的话,温乔不愿叫太后现在总是惦记着这样的事情,怕她想的太多,对她的身体不好,便只随便说了两句就要太后再回床上躺着歇息去。
太后无奈,只得听着温乔的话过去。
温乔从一旁陪着太后,直到太后闭上了眼睡着之后,她才起身准备往御书房那边去,先跟皇帝说一说这两日的情况,再加上还有萧景珩的事儿一直在她心里悬着,不早早的解决掉她也总是惦记着。惦记着这事儿其实不要紧,主要是太后身子不好,若是让太后跟着一起担心,那岂不是罪过了?
温乔吩咐代巧在宫中仔细的照顾着太后,便带着画屏去了御书房那边。
“今个乔丫头怎么有空上朕这儿来坐坐了?朕还以为你会整日闷在慈宁宫,净陪着你皇祖母说话了呢,没曾想有一日朕也能被乔丫头想起来。”
萧政说的这话属实就有一些幼稚的成分在里边儿了,温乔只是笑了笑,又讨巧卖乖的说了半天,终于才叫萧政没再像刚才一样在那阴阳怪气了。
温乔随即也松了一口气,然后组织了一下语言,便把自己这两日想跟萧政说的话通通都告诉了他。
“舅舅,臣女今日来主要是有两件事想跟舅舅说。一个是皇祖母现在的身子恢复的还不错,臣女在给皇祖母把脉的时候也看得出来,皇祖母现在身体情况算是比较好的,也能承受住不少药,可是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的。若是可以的话,还希望舅舅能够尽快的派人去把天山雪莲取回来,到时候才能彻底根治皇祖母体内的蛊毒,再加上这些旧疾之类的。若是不快些些治好了,怕是皇祖后面还要再继续受罪,臣女瞧着,心里也实在是难受的紧。”
这个事儿萧政一早就知道了,也一直都在派人去办,所以温乔说这话他倒并不感觉意外,只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温乔说他要来找他的第二件事儿,便有些忍不住的好奇,开口问了一嘴:“此事朕已经知道了,只是乔丫头刚刚说还有一事儿要与朕说,不知是什么事?”
既然萧政都已经问出来了,那温乔也就不再瞒着了,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开口说着:“还有一事,是关于三表兄的。”
温乔说完这句话以后,便抬头悄悄看了一眼萧政的脸色,发现萧政的面色如常,便稍微放了放心,又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继续说着:
“臣女知道这些年来舅舅过得也不容易,想着三表兄那边又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父子毕竟没有隔夜仇,三表兄也没做错什么事。臣女知道舅舅心里一直介怀着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可三表兄到底也是无辜的。再加上这些年来,三表兄的日子过得很苦,便是臣女从乡下这些年过的都比三表兄要畅快一些。如今三表兄体内有毒,这还是前些日子臣女无意间发现的。若是舅舅同意的话,那臣女也就先帮三表兄解毒了,毕竟这样的事儿放在谁身上都会心里难受的。臣女知道舅舅心里不好受,可三表兄那边,臣女瞧着也委实是有些心疼。毕竟说到底,臣女和三表兄也是表亲的兄妹,瞧着他这么难受,臣女也实在是于心不忍。”
若是旁人说这样的话萧政早就已经生气了,可说这话的是温乔,他心中一直又觉得亏欠了自己的妹妹,如今温乔说这些话,他倒也不像对待旁人一样那般生气,这可是让旁边站着的姜从安狠狠地捏了一把冷汗。
萧政只是微微沉思了一会儿,想了想,觉得温乔说的的确是有道理的,毕竟萧景珩是无辜的,当年的事情和他一个孩子也没有什么关系,哪怕是他的生母做错了事情,可这种事儿也不是他能决定的,这些年来,他也的确是受了不少的罪。
宫中这些看人下菜碟的宫人们他多少也都是知道一些的,瞧着萧景珩不受宠,平日里克扣他吃用那也是常有的事儿。
只是这话让温乔说出来,他反而还觉得心里稍微痛快了一些。
平日里要说他真的不关心这个儿子那也是不可能的,不喜归不喜,还是会叫人偷偷的盯着他那边,若是真的有下人做的太过分了,他也会叫人过去说道两句。
每每这个时候,萧景珩的日子就能稍微好过几天,可过了几日,那些人发现皇帝又不管不顾了,便又像从前一样,变本加厉的从萧政身上讨要好处。
“你说的这个事儿朕知道,朕自然也知道那孩子这些年过得都比较苦。罢了,就按照你所说的吧,朕稍后便派人去皇子所里瞧瞧他。至于他身上的毒,若是你有办法能解的话,便帮他解一解吧,不然总是这样的话,朕心里也觉得放心不下,总是过意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