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立铭似懂非懂,内宅的事,史韩玥不常同他说,他只知道父亲的正妻已卧床昏迷多年,平时无人照顾。
史韩玥也不多说,看着儿子脸上硕大的巴掌印,一腔怒火恨不得全都发泄到谢夫人顾氏身上。
她带着谢立铭走到春意堂,原本惫懒的下人今日却规规矩矩地守在门前,见到她来,也是一直阻拦。
“史姑娘,今日老爷特意下令,夫人院内不许随意出入了。”
“为何?”史韩玥奇道。
这顾清莹的院子向来无人管束,最初她还常来谩骂泄愤,后来谢家实际的女主子成了她,日子越过越好,她也就不来了。
下人垂头:“老爷吩咐,小的也不知。”
谢长勋待戚缙山夫妇走后,火急火燎地叫人来守院子,怕的就是再生事端。
他长情守妻的性情深得上面欣赏,今日谢立铭的身世已经有泄露风险,若被爆出任何一点事,这爱妻形象就维持不住了。
春意堂这边,必须严加看管,不能漏出任何一丝风声。
谢立铭闻言即刻大怒:“那谢明月果然是个见鬼的,往常都好好的,她今日一露面,父亲立刻就对春意堂里的人上心了。”
史韩玥也是惊疑不定,怎么瞧这仗势,谢长勋又开始在意起顾清莹了呢。
她紧拧柳眉,将谢立铭哄回院子,想了想,叫人去叫了春意堂里的一个丫鬟来。
半晌,丫鬟捏着一袋子碎银回了院。
晚上,谢明月在戚缙山的院内待着,手里打着一根长长的璎珞流苏背云。
“春花宴,原本万事都备好了,只长公主突然抱恙,所以无端多了些时日准备,这些日子,我的丫鬟们是都学了些书画样子,但母亲那边……”
她想到这件事,提前与戚缙山打了声招呼。
当初她是同罗氏说过,罗氏安排下去,整个府中要露脸的丫鬟们,全都紧急抱佛脚,填补着学了些粗浅的学识,用以应付长公主校考。
但云氏对此嗤之以鼻。
戚缙山面色沉沉,从思虑中抬眸:“随她去。”
谢明月顿时皱紧眉头。
云氏的事,她也不想管,但云氏丢人,难免波及到戚缙山,她不愿他为此遭受耻笑。
似是察觉到她的担忧,戚缙山捞过她的腰身。
“内宅之事,还撼动不了我的朝堂地位。”
这些年,他遭受的抵抗又何止这些,却都没能阻止他向上的脚步。
谢明月喜欢他这般自信,像是世间万物尽掌在手心,比起十年前的阴郁少年,如今的成年男子,是一座宽阔而沉稳的大山,庇荫一切。
两人正说这话,寂静夜空里突兀地响起一声鸟鸣,不似正常声音,一连串鸟鸣闪过后,戚缙山眉头微蹙,轻击两下手掌,便有一黑影飞快地窜进院子,落在面前。
这不是白日在谢家带她去瞧母亲的那个女侍卫吗?
谢明月才看清她的脸,女侍卫已急急开口:“大人、夫人,今日谢长勋加强了谢夫人院内看护,史韩玥企图用钱财收买手下对谢夫人不利,被手下化解了。”
她黑色的夜行衣下,隐约露出谢家丫鬟的装扮。
谢明月一愣,随即对着戚缙山急道:“这是你在谢家安插的暗桩?”
看样子,这女侍卫如今在母亲院中当丫鬟。
戚缙山颔首:“这些年,谢长勋将谢家管得如铁桶,轻易不好安插人手,是以我培养了擅长易容模样的女子,前几日才趁一个丫鬟病逝的机会,取代了她。”
谢明月的心底划过一股暖流。
这样一个手下培养不易,想必戚缙山很早之前就着手此事了。
看来,他心底一直为她记挂着这件事。
“夫君,你真好。”她忍不住拉起他的手,感动得软下嗓音,“我原本还想费一番功夫救出母亲,可你居然已经安插进人手了。”
戚缙山得她夸奖,面色不变,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他微微颔首,被握住的手反手包裹她柔软的手掌,看向女侍卫:“不错,保持。”
谢明月见女侍卫要被遣走,心底有些着急,但却理不清自己在着急什么。
母亲在谢家,能有人护持,想必境遇会好,可她并不甘心。
小时候,她病了累了,总是枕在母亲膝头,被柔柔地抚着脸颊,满怀信赖地睡去,可如今母亲深陷漩涡,她却无能为力!
这不行。
谢明月焦灼了一瞬,突然主动回身,坐在戚缙山腿上,搂住他的脖颈。
清浅的气息扑在男人刀刻般的轮廓上,她忍着羞意,青涩地送上红唇。
“夫君……”
戚缙山饶有兴致地勾唇凝视着她,左臂撑着她柔软的身躯,托住谢明月的后脑勺。
“嗯?”
他低敛眉眼,漫不经心地遮掩眸底情绪。
谢明月极力忽视着他掌在身后的大手,温软轻语:“多谢夫君……”
说着,她细细颤着身子,自上而下去看戚缙山的眼睛。
却被他不由分说地拉着,被迫俯身吻上了他扬起的唇。
月色皎洁,树影后藏着隐约黏在一起的两道影子。
“这就受不住了?”戚缙山松手,敛眉抹去怀中人眼角的湿润。
谢明月轻喘不止,脖颈红透,嚅嗫道:“是你太凶了。”
她衣衫发髻皆整,口脂掉了一块,细白的手指紧紧扣在戚缙山肩头,分明羞到了极点,却还是硬窝在他腿上,面色踌躇。
戚缙山以侧掌细细寸抚她脸颊,嗓音带笑:“夫人在我面前,无需使美人计,只要你提,我就会答应你。”
谢明月倏地抬头,愣愣地看着他:“你……”
他怎么知道她这样是有求于他!
被发现了,好羞人。
她张了张口,被戚缙山凑到唇边重新止住话语。
“想让苟子涵去救岳母?”
他冷不丁开口,谢明月心底一惊,眨了眨眼。
这人是能一眼望见她的肚子吗?
她不过是想让苟子涵出手,替母亲诊治一二,怎料他似乎从头到尾都看穿了她。
“是,我怀疑母亲的病重另有隐情,也许是父亲根本没有为她请人医治过。”
谢明月眸色凝重,说出自己的猜想。
不过……
她靠在戚缙山的肩头,轻声开口:“夫君,其实我另有个想法。”
“夫人请讲。”
“我的母亲……我想让她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