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既然您来了，我就把这件事跟您说个明白，免得我这个只会颠倒黑白的妈，再三骚扰您。”
看向满目沧桑的江夫人，陆小雪垂下眼帘，低声说：
“您不了解我妈，您今天来这一趟，如果帮我妈达到了目的，她只会不停地，一次又一次地上门骚扰您，永无休止地找您帮忙，永远不会满足现状。”
垂着脑袋，顾宴晨脸上一片空白，眼睛傻傻地睁着，她无力地站在那里，唇角噘着，像是很委屈。
陆小雪斟酌了一下说辞，把自己和林家人的恩怨，以及顾宴晨的横插一杠子，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客厅里异常安静。
江泽川始终沉默地站在原地，只是神情冷漠，眼神阴刻，有种被愚弄的怒意，江夫人早在听到顾宴晨把存单和黄金交给林家时，就沉下了脸，沧桑的眼神变得冷锐，也替自己的儿子不值，江宇宸的小姨默默看着陆小雪，顾宴晨的脑袋垂得更低，弯着脊梁骨，微胖的身子不知所措地杵在那里，一张软弱无辜的脸窘得通红。
被忽视的角落里，陆家和默默听着女儿的讲述，黝黑憨直的面容沉怒又冷冽，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前方。
顾宴曦低着头，眼睛时不时地瞥一眼陆小雪和顾宴晨，看不出他的神情，也许，他是心疼自己的姐姐，一心为女儿奔走，为了女儿受了那么多委屈，还挨了打，现在却被女儿揪着指责。
“我妈就是这么执迷不悟。”
声音有些暗哑，陆小雪苦涩地自嘲道：
“林涛没有证据，都能反咬一口告我骗婚，你却撕毁我的证据，生怕林涛为对我的伤害付出代价吗？到底谁是你的孩子啊？”
眼圈发红，唇角颤抖，顾宴晨迅速抬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女儿眼神里的恨意和讽刺让她又迅速移开视线，心口如同压着一块巨石，一下一下，喘不动气。
“第三次开庭，我给我妈下了安眠药，让她错过了庭审，但你们知道，我妈不顾一切地冲到庭审现场，对我说了什么吗？”
悲凉地笑了笑，陆小雪对江夫人说：
“我妈竟然对我说，林涛的妈妈，会心疼……”
唇角扯出一抹诡异的笑，陆小雪幽幽地说：
“原来，林涛的妈妈会心疼，所以，林涛对我的一切伤害都可以被原谅，原来，我错在没有妈妈心疼……”
“这是不是很可笑啊？”
表情变得难堪，顾宴晨咬紧牙关，抿紧嘴唇，本就窘迫的脸上又流露出憋屈，就好像是陆小雪冤枉了她，她觉得很委屈。
“妈，你一定被自己感动了吧！你不顾一切地冲到我身边，陪着我。不管你是替伤害我的人求情，还是撕毁我被虐待的证据，你都是不顾一切地陪着我，事情结束之后，你也可以说，你的女儿出了事，你不顾一切地陪着你的女儿，你真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对吧？”
没有人说话。
就连最喜欢拿身份压人的顾宴曦，也坐在沙发里，就那么默默低着头，颇有威严的面容此刻十分复杂。
“林家用野蛮暴力的方式，侵占我的个人财产，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威胁我的生命安全，事后还反咬一口，杀了江宇宸，我不会放过那家人，你现在就可以去林家，用你的身体，护住林家那帮畜生，你看我会不会对你手软！”
她看着顾宴晨，声音凉凉的，透出股子凉薄：
“在江宇宸死去的那一刻，在我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母亲’这个身份，就已经压不住我了，江宇宸已经替我把命赔给你了，现在，我的命不是你给的！你有什么脸找江宇宸的父母帮你打压我？”
“你间接害死了江宇宸，还要利用江宇宸的父母，江宇宸拿命护着我，就是为了给你提供压制我的筹码吗？你有什么资格面对江宇宸的父母？”
原来，只有彻底被伤害，才会认清那种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恨顾宴晨。
同时，她也恨自己。
恨自己就这么害死了江宇宸！
如果从一开始，她就远离江宇宸，江宇宸就不会沾上她的麻烦，如果从一开始就拒绝高慧，高慧就不会恼羞成怒出卖她，江宇宸也不会被连累。
归根结底，还是陆小雪自己没有处理好。
*
冬日的阳光格外清冷。
风一阵阵吹来，透着寒冷的气息，门口的银杏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叶子早已经掉光了，严酷的寒冬，街上空荡荡的寂静，除了江宇宸的父母和小姨，再没有其他人。
朱红色的大门。
陆小雪立在门口的台阶上，静静看着江家人离去的背影，她的眼珠黑漆漆的，清冷的阳光洒下来，笼罩着她洁白如玉的面容，乌黑的眸底也如这寒冬的长街般，有种空荡荡的寂静。
“谁让你去江家的？”
一走进客厅，陆小雪就拦住了顾宴晨，江家人不在，她的面容倏然冷下来，眼神狠厉，看着顾宴晨，就像在看一个仇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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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得太近，陆小雪的呼吸几乎就在顾宴晨的额头，顾宴晨呆呆地看着她，一双小眼睛傻傻地睁着，像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身后，顾宴曦和顾老太齐齐止步，看着突然发难的陆小雪，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陆家和沉着一张脸，越过母子三人，走过陆小雪，径直走到沙发里坐下，眉宇间从未有过的冰冷嘲弄。
“你为了控制我，为了让我听你的，竟然拿江宇宸的死做文章，江夫人丧子之痛才过了多久，你竟然就利用江夫人！”
强压住怒火，陆小雪死死地逼视着她：
“顾宴晨，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张伪善的面皮下，竟然藏着一副如此恶毒残忍的心肠！”
顾宴晨的脸色变得空白，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忽然喘不动气，仿佛五脏六腑都在翻绞，一张软弱憨傻的脸憋得通红。
“你是怎么说服江夫人，替杀死她儿子的凶手求情的？”
目光残酷地，一寸一寸盯紧顾宴晨的脸，陆小雪忽然冷笑出声，嘲弄地问：
“哭诉你伟大的母爱，让同为母亲的江夫人对你感同身受吗？”
“你有母爱吗？”
顾宴晨心中绞痛，看着陆小雪，面容痛楚地拧紧。
“你希望林涛好！你希望林涛好好的！你希望林家人都好好的！继续祸害你的孩子！林涛才是你的亲儿子吧！？”
“你把母爱尽数给了林涛，没有给我分毫！是怎么舔着脸在江夫人面前诉说母爱的？”
额角青筋突突直跳，陆小雪的声音中压抑着愤怒的火焰：
“顾宴晨，你的孩子都被人拿菜刀割了！一刀一刀割在身上，割了十几刀，你还登门道歉，舔着脸去讨好那个施暴者！你的母爱在哪里呀？”
耳膜轰轰的，心脏如裂开了一般的疼，顾宴晨死死咬住嘴唇，目光沉痛地看着陆小雪。
她为了孩子连命都可以不要，女儿怎么可以这么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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