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二班的！？”

    陈清华气得胸口起伏，她脸色绷紧，死死地瞪着陆小雪，拔高了嗓门怒声质问。

    “谁规定二班的就不能说话？”

    看着陈清华满脸的怒容，那清瘦的小身板似乎已经承载不了她的怒气，陆小雪又添了一把火。

    “你是不是二班的？”陈清华气得发抖，狠狠地瞪着陆小雪，眼眶忍不住地抽搐，“是二班的，就别和一班说话！”

    陈清华一直是乖乖女的形象，性子不温不火，就连吵架，都像是被对方欺负得狠了而反击，永远不会让自己成为过错方，能气急败坏成这样，不容易啊！

    “为什么不能跟一班说话？”陆小雪不以为然。

    “你是不是二班的？”

    陈清华嘶吼，面容倏然变得狠厉，双手在身侧狠狠地攥成拳头，清瘦的小身板一下一下地哆嗦着，幅度很大，仿佛随时都会跳起来把陆小雪撕碎！

    “说话你也管？”陆小雪看着她，“你家住海边啊？管那么宽？”

    “那你别进教室！”陈清华气坏了，歇斯底里地嘶吼，面容一阵阵地抽搐，“以后，你不再是二班的，你去一班吧！”

    陈清华气急败坏地转身，又觉得气不过，倏然扭头，恶狠狠地瞪着陆小雪，面目狰狞地嘶吼道：

    “你别进来！！！”

    陈清华又对教室门口的女生说：

    “看着她，别让她进来！以后，她不是二班的女生！”

    陆小雪就真的没有进教室。

    直到上课铃响起，来上课的陆老师看到陆小雪竟然站在门外的走廊上，问她怎么不进去，陆小雪也照实说，陈清华不让她进去，因为她和一班的女生说话，陈清华就让她去一班。

    全班静默。

    陆老师把陈清华叫到了讲台前。

    陆小雪也不知道陆老师软言细语地说了些什么，只能看到陈清华满脸涨红，窘迫地梗住脖子，最后，有些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众目睽睽之下，陈清华面红耳赤地回到了座位。

    而陆小雪，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教室。

    陈清华一个乖乖女，能成为二班女生的老大，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她很聪明。

    斗不过，就拉拢。

    陆小雪知道陈清华不喜欢自己，偶尔眼神接触，能察觉到陈清华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可是，一直到高考结束，两人在班上都是形影不离，如同是最好的朋友。

    下了晚自习，江宇宸已经在教室门口等陆小雪了，等陆小雪走到跟前，他关心地问：

    “今天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小雪笑了。

    今天听到了太多关心的话，陈清华说得那么真诚，处处为她着想，女生们附和，补充陈清华没有提到的，几乎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可是，陆小雪只从江宇宸身上感受到了真正的关心。

    不过，已经足够了。

    “我倒是没事，就是我妈。”陆小雪忍不住吐槽，“她看我一个人走回家的，没缺胳膊没少腿，就觉得我一点儿事都没有，当时就要送我上学，怕耽误一天的学习时间，影响学习成绩，昨天又带我去医院检查，见我真的没事，哭喊着非送我上学不可，我不喜欢她老是替我做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头上，就不听她的，我妈直接在医院里发飙，然后，我就跟她吵了一架，把她扔在医院里自己跑了，真服了我妈……”

    见江宇宸微怔地看着她，陆小雪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没有收住嘴。

    这个时候，顾宴晨只是掌控欲比较强，还没有开始那一系列极端又愚蠢的骚操作，高中生除了学习成绩，也没有其他可以发挥的余地，所以，她还没有对江宇宸吐槽过顾宴晨。

    不过既然吐槽了，陆小雪索性说个痛快。

    “我妈就是这样，没什么脑子，偏偏又喜欢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外人不吃她这一套，她只能在家里发号施令，在孩子面前秀优越感，摆母亲的威严，矫情的很。平时懒得跟她计较，但我昨天被摩托车撞了，有点矫情，她不但不关心我有没有受伤，反而怕耽误一天的学习时间，毫不掩饰她不关心我的事实，发着脾气逼我来上学，所以我就不高兴了，就跟她吵架了。昨天跑去找我姥姥告状，我姥姥打电话把她训了，但她貌似没把我姥姥说的话当回事，可能还不满意我跟她妈告状吧，昨晚就一直板着脸，我爸跟她说话她都不搭理，真是矫情的很。”

    江宇宸第一次听陆小雪吐槽自己的妈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是笑着说：

    “你姥姥对你挺好的。”

    “我姥姥对谁都好。”

    说起顾老太，陆小雪不自觉地笑起来，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

    “大户人家出来的，有教养，有心胸，瞧着像个憨货，但我姥姥精着呢！大智若愚，说的就是我姥姥那样的。倒是我妈，蠢事做尽，还要标榜自己，永远拎不清。”

    听她说姥姥是个憨货，江宇宸没忍住笑了出来。

    陆小雪便是这样，不懂得掩饰，喜欢谁就跟谁待着，不喜欢的也会表现出来，一片赤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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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出了教学楼，住校的学生们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陆小雪家离得近，和江宇宸以及其他通校的学生朝着学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江宇宸宽慰她：

    “你妈很单纯，只是不会正确的表达，她是很疼你的。”

    “拉倒吧！我妈那个人我太了解了，她爱自己的面子胜过一切，她就喜欢站在人群中央，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她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有面子她才疼我，没面子试试，面子少了都不行，但凡有人盖过她的风头，她都得跟我拼命！非得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个才可以。”

    说着说着，陆小雪忽然觉得很生气，然后，她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吐槽，越吐槽越生气，最后，她忽然觉得很委屈。

    活了这么多年，她竟然一直在为顾宴晨的面子活着？

    江宇宸看着她。

    越想越委屈，陆小雪继续吐槽：

    “我妈只要面子，还得是最有面子的那一个，让她没面子，那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死要面子活受罪，宁可受罪，也要维护那点儿可怜的面子，豁出命去也要维护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为了她那点儿面子，她可以牺牲一切包括生命，任何时候都得把她的面子放在第一位，一切都得以让她有面子为前提，命都不如面子重要，她只要面子！”

    江宇宸失笑。

    “原本我也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可是，我被摩托车撞了，她满脑子都是上学上学，丝毫不关心我有没有受伤，我刚说完被车撞了，她就能毫不顾忌地发飙，像牛皮糖一样追在我屁股后边逼我同意，胡搅蛮缠，要不是我爸把她拉走了，她能折腾一晚上不让人睡觉！必须听她的！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想各退一步暂时休战，根本不可能！她只会寸步不让地逼你妥协，而且必须立刻马上向他低头，只要她做出决定，你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她不会给你考虑的机会，她只会阴魂不散地死死纠缠你，压迫你，直到你向她低头为止！”

    江宇宸：“……”

    “我妈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为了一天的学习时间，她连面子都不要了，直接在医院里发飙！就因为昨天我请假了，我妈连带着对我爸和我弟都没有好脸色，虚荣心重就算了，还控制不住情绪，一言不合就失控，非得全家都顺着她，捧着她，一句话不顺耳朵，她都能对你口诛笔伐，直到逼你说出她喜欢听的话，还要警告你一番，如果你一直不讨好她，她能一直胡搅蛮缠到断气为止！我也是真服了。”

    “她可能习惯了。”江宇宸说。

    “非得改改她这个习惯不可，真把自己当成皇太后了？皇太后也没有这么变态的掌控欲。”

    在江宇宸面前，陆小雪是毫不掩饰的，不自觉地流露出傲娇的神态，江宇宸凝视着她，一双眼珠黑白分明，在漆黑的夜空下，那双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自行车放在校门外。

    学生们各自去找自己的自行车，陆小雪家和江宇宸家不同路，打过招呼之后，两人骑上自行车朝着相反的方向各自回家了。

    第二天。

    陆小雪走进教室，听到几个女生在讨论一道物理题。

    是关于力学部分的。

    这道题难住了好多人，都在问彼此有没有做出来。

    看到陆小雪，陈清华笑容温和，问她有没有做出来，陆小雪就把自己的练习册给她们了。

    然后，陆小雪就看到了熟悉的一幕。

    跟前世一样，成绩好的，成绩差的，男的女的，看到陆小雪拿出了练习册，都围过来想看她的作业。

    陆小雪忽然愣在那里。

    在学生时代，优秀似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只要成绩好，或者有一项特长，都能获得别人的赞许，学生身上总是带着一层光环，等到毕业之后参加工作，没有了学生这个身份，大家开始被挑剔，每前进一步都是那么艰难，那时才知道，原来社会对成年人要求很苛刻。

    毕业之后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承认自己的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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