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倩神色恍惚,迷茫地环顾四周,主卧也只有她,丈夫不知所踪。
轮椅被丈夫放在客厅里,平日早晨醒来,丈夫都会把轮椅推过来,照顾她洗漱完,再把她抱到轮椅上。
钟倩不知所措,向着客厅方向唤了几声。
“屿白。”
并没有回应。
她抬头看向墙面悬挂的钟表。
已经凌晨两点。
窗外雷声一阵阵轰鸣,雨水哗啦啦,床头灯散发的昏黄光线铺在她孤零零的背上,显得孤寂与无助。
钟倩担心丈夫的情况。
晚上敲门的受伤女子说外面有歹徒,此时正雷雨交加,若丈夫遭遇不测……钟倩想都不敢想。
她努力冷静下来,从床上慢慢爬下去,床离地不高,地面还铺了地毯,钟倩很顺利爬下床。
只是她手臂没什么力气,要废一些时间,才能到客厅。
第一次钟倩觉得卧室到客厅那么遥远,她两手在前面爬,下身拖着,膝盖截肢地方越发酸痛起来。
生理性泪水濡湿了眼睫,凝聚在尾端,随着她的前进,掉了下去,在睡衣袖子上留下浅浅水渍。
钟倩没有停顿。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她就这样爬过,还不习惯利用膝盖,每次摩擦,都会带来二次疼痛,但她都忍下来了。
钟倩怕疼,但她很能忍痛。
就像唱戏一样,她虽有天赋,但也要每天练习,何况她腿残废,要表现得好,就必须让自己的唱腔发挥到最好的水平。
正因为她天赋高,所以她要比旁人多努力千倍万倍,极力让旁人忘记她的残废,去关注她的唱腔。
念书那会儿,她经常练到嗓子发炎,生脓,结痂……这一过程,并不好受。
钟倩爬到客厅时,大汗淋漓,呼吸凌乱急促,呼出去的热气在空中形成水雾,可见客厅温度多低。
她顾不上其他,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电话机,微颤的手无意将水杯碰倒,从茶几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钟倩吓了一跳,努力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拿出电话拨通丈夫的电话。
“很抱歉,对方电话已关机……”
钟倩听到话筒里传来的提示声,眼圈逐渐泛红,不相信,又打了好几个,是同样的提示音。
客卧门悄悄打开,花悦当看到爬在地上的女主人,犹豫几秒,最后还是选择走出去,询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钟倩听到熟悉声音,转头看到她,灰暗的眼底亮起,但余光触及她手臂的绷带包扎,心里希冀又压了下去。
“抱歉,我打扰你休息了。”
自己闹出来的动静太大,惊醒了住客卧的受伤女子,钟倩倍感愧疚。
花悦听到她的话,神色有些复杂。
之前她们之间没有对话,说实话,花悦对女主人印象不深,逃到这里敲门,也是将希望寄托于女主人身上。
如今近距离见面,以及听她说话,一向眼光锐利的花悦也感到无比诧异。
这位被副本boss‘保护’着的女主人,与其他原住民鬼截然不同。
花悦像是回到了现实,见到了与自己一样的正常人类。
她目光一转,刻意避开女主人截肢的腿,落在摔得四分五裂的杯子碎片上,一边捡一边道。
“放心吧,您丈夫离开的时候,我还没睡,看到您丈夫穿着雨衣出门的,离开不久,应该马上就会回来了。”
花悦编的瞎话。
她根本不知道副本boss穿什么出门,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的门……
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副本boss出门,也是别人有危险,他不可能有危险。
要知道,boss的力量,副本全部的鬼加起来都挡不住。
不过女主人什么都不知道,她只以为自己丈夫是一个普通的教师,温文尔雅,老实本分。
花悦为了活下去,自然是要刷女主人好感度的。
钟倩焦虑,担忧的情绪,在她安抚中平复下来,见她帮忙捡自己无意砸落的玻璃碎片,连忙道:“我自己来吧……”
花悦笑着道:“没关系,我的命是你们救的,你不用对我客气。”
她还要在女主人面前好好表现呢。
这个家看似副本boss主导,实则眼前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才是真正的主心骨。
钟倩不习惯旁人的热情态度,手足无措地红了脸颊,摆手想要说些什么,但不知道说什么。
直到花悦清理完地上残渣,又推开轮椅,说道:“我扶您坐上去吧。”
钟倩小声道谢,两手不知道放哪,眼帘低垂,眼睫颤了颤,手心甚至都溢出了热汗。
“那、那就麻烦您啦。”
花悦看她红扑扑,有些紧张,又局促的表情,心里都软了一片,想要尖叫。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啊!
若不是忌惮副本boss,花悦都想伸手捏捏她的脸蛋,使劲夸她漂亮可爱。
好在花悦忍住了,不敢做出冒犯的举动,只是搀扶着钟倩,坐到轮椅上,担心她着凉,找来一条厚厚毛毯,盖在她身上。
“还冷不?”
钟倩已经麻烦她很多了,连连摆手,轻声细语地说。
“不冷的,真的很谢谢你。”
若是今晚只有她一个人,钟倩此时可能已经出门去寻丈夫了,她总是这样,一担心就十分冲动,容易给旁人添麻烦。
以自己微薄的力气,就怕没找到丈夫,自己就晕在半路。
有轮椅就好很多,钟倩还是想出门去找丈夫,主要是外面有歹徒,天气也很差,她真的很担心丈夫。
以往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她睡眠浅,半夜总是莫名其妙醒来,醒来时候,丈夫都是在身边躺着的。
可今晚,她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就在她打算拿雨伞出门时,玄关处的房门猝然响起开门的声音。
在钟倩水雾淋漓的茶色眸子里,门开,客厅点亮的惨白灯光照在门口高大挺拔的身影上。
陆屿白穿一身黑色塑料材质的雨衣,湿漉漉,雨靴沾着泥泞,帽檐遮过半张脸,下颚线短窄,清晰分明,薄唇颜色略淡,微抿着。
雨衣边缘滴滴答答落下的水珠,不像雨,更像血,全身气息蕴着无尽阴沉与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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