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幽暗的鹅卵石小径,皮尔斯和林献一前一后提着油灯来到老花匠单独居住的小木屋。
说实话,能够有一个独立的房子,老花匠算是佣人里的独一份了。
当然了,管家不算在其中,但管家和花匠的地位可千差万别。
事实上,老花匠从数十年前就时而发疯,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被伯爵辞退,但没想到,伯爵并未这样做,反而只是把他迁出了佣人宿舍,还为他建造了一栋小木屋,尽管偏僻、寒酸,但无人不羡慕他的优待,也都纷纷赞扬伯爵的仁慈。
老花匠清醒的时候是个寡言但憨厚的老人,教皮尔斯关于花卉的知识时算得上尽心尽力,连林献这个旁听的人都能学会了。
但他总觉得皮尔斯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往窗外看。
这几天时不时下一阵小雨,天空一直乌云密布,林献不觉得黑漆漆的夜空和阴森的树林有什么好看。
“皮尔斯?你在看什么?”趁着老花匠去烧热水,林献试图挽回皮尔斯的注意力,不然的话,老花匠费心讲述的知识岂不是浪费了?
“嗯?”皮尔斯从窗外收回目光,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辩解:“我只是担心……”
林献从他未尽的话语中想到了这几天都没有抓住的食人怪物,再看向窗外后,只觉得摇曳的树枝好似舞动的利爪,风吹树叶也像极了凄惨的哀嚎。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老花匠回来了,他继续用平缓的声音地授课,放松的神情透露出对植物的喜爱,林献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直到皮尔斯指着窗外喊道:“那是什么!”
林献反射性抬头顺着他的话看去,只见五六米外,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树林间静静地向木屋这边看着,不知道已经在那里驻足了多久。
木屋的灯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外面,凭着昏暗的灯光,林献只能看出那是一道模糊的、披着斗篷的身影。
他又想起了地下室里遇到的那个怪物。
是它吗?
黑影隐于夜色之中,但林献猜测,那身斗篷下,是密密麻麻的鳞片,如同蛇一般的冷血动物的细鳞爬满了整张脸,还有锐利的爪子,碧绿的瞳孔。
此时没有月光。
否则,月光照耀下,那身斗篷绝对遮不住鳞片反射的冷芒,和莹绿色满是贪婪的双眼。
林献想了很多,但思维千思百转只在一瞬间罢了。
也是他看向窗外的同时,老花匠也跟着望去。
“啊!!!”
老花匠几乎是在看到那道人影的同时便抖着身子惊恐地叫喊了出来,凄厉的声音中的畏惧一听便知。
“别过来!别吃我!”
他捂着脑袋蹲下身,蜷缩着窝在桌子底下,眼睛里的平静与清澈被疯狂与浑浊代替。
林献被老花匠陡然的变化吓了一跳,皮尔斯似是很有经验,从一旁的小矮桌上拿起一块叠好的黑布,手一抖,把整块黑布盖在老花匠身上。
视野一片黑暗后,老花匠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林献再看向窗外时,那里已经没有了穿着斗篷的身影。
良久,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他才拉着皮尔斯,提着灯离开。
林献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提防怪物突然袭击。
皮尔斯这时候倒是胆子大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走着,嘴里说道:“刚才它都跑了,现在干嘛还要再出来?”
听他这么一说,林献觉得有道理,怪物真要吃人还挑时候不成?
他转念一想,叫住皮尔斯,两人来到怪物停留过的地方。
皮尔斯突然道:“快看我发现了什么!”
他从低矮的灌木丛上拿起一块黑色的布料,林献看了看,布料只有两指宽,有几条金线绣的花纹,边缘被棘刺刮脱了线,但不可否认,这块布料无比细滑,绝对不是如同料子。
城堡里,有谁会穿这么昂贵的斗篷?
林献心底一沉,有一个猜测呼之欲出。
“哇,刚才那人穿着黑斗篷对吧?!这一定就是他不小心留下来的布料!我们可以抓住怪物了!”皮尔斯激动地大呼小叫。
林献知道他为什么激动,不只是因为城堡潜在危机即将消失,还因为管家对抓捕怪物作出贡献之人的奖励,100个金币,也就是个银币。
这对家庭年用10银币以内的平民老百姓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
“我们快走吧!”皮尔斯迫不及待地冲向城堡。
林献在后面浑浑噩噩地跟着。
管家看到这块布料表情也是一惊,然后给了皮尔斯100金币,甚至也给了林献100金币。
管家看起来并不开心,他阴沉的视线扫过林献二人,沉声道:“杀害肖恩的人我已经知道是谁了,明天他就会被逮捕,但为了城堡的秩序和伯爵的名誉,我希望你们拿着奖励也不要炫耀,最后什么也不要宣扬,明白吗?”
“当然明白,管家先生。”皮尔斯紧抓着沉甸甸的钱袋,大声立誓道。
林献也愣愣地跟着点头,心里想着,这和封口费有什么区别?
回到宿舍后,林献和皮尔斯翻来覆去都没有睡着。
皮尔斯在被窝里数钱,数了一遍又一遍。
林献则是在脑海里天人交战,他怀疑那道斗篷是伯爵的,管家认了出来,想要瞒下来。
可伯爵对他这么好,是人都有偏向,林献心里拼命为伯爵找借口,比如说伯爵的斗篷被人偷穿了……
不是他不理智,只是林献打心眼里觉得,伯爵不像是一个杀害人类只为满足自己食欲的怪物。
想了一夜的林献第二天清晨推开伯爵卧室后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床铺旁的柜子上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急事,三日后归,勿念。
林献松了口气,他还没想好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伯爵呢,这样暂时不见也好。
他叠好被子,又打开衣柜,开始整理衣服。
然后他毫无防备地看见了衣柜角落里的那条黑色斗篷。
林献颤抖着手捏着微湿的斗篷,看着沾着泥水的下摆、划破了的洞和凌乱的金线,心脏嘭嘭直跳。
昨夜让他辗转难眠的猜测此时不可抵挡地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
——那个食人的怪物、残忍地杀害了肖恩的凶手,难道就是伯爵吗?
那他接近自己,频频示好是在演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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