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九星楼也做消息生意的，手下的人提到这则流言后我立即遣人去白雾泽打探，才知那水泽深处是座湖泊，湖泊不大，水下空间却极大极深，水道交错复杂，像个迷阵，以我手下那些人的修为尚未能探清全貌，甚为奇特。我因此留了个心眼，次年中秋午夜亲自去探查了一回，于是便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说到此处，九先生瞥了眼若华：“原来那白雾泽湖泊下面藏着一个巨大的天然水路，直通往九州外的六妖之地：天心水国。那流闻中的鲸声，就是一只从水国溯游到此的鲸妖发出的。因为这事干系重大，我还未曾对第二个人说过，估计就连那些除妖司的天师对此都一无所知。”

    “可你说的这些与医治若华有何关联？”

    九先生似笑非笑道：“自然是落在那头鲸上。卫先生有所不知，那鲸妖在天心水国乃至妖界都名声匪浅，叫始胎鲸。据说这类鲸的寿命极长，短则五千，长则八千，远超其他妖类。其长生的秘密就在内丹之上。”

    “妖类的内丹同于人类修士的灵台识海，是一切妖力之来源。内丹愈强妖力愈盛，内丹受损则药石枉医，纵然是几千年道行的大妖也性命难保。所以内丹一经炼成便只会不断壮大稳固。而那始胎鲸的奇特之处就在于每隔五百年它们的内丹中会孕育一颗新丹，替换原来的旧丹。据我观之，那头鲸妖年纪尚幼，恰抵五百年修为，新丹正成。”

    “依你之意是取其新丹，换与若华？”

    九先生点了点头。

    卫潜翎面露无奈：“医术手段先且不说，内丹与妖兽本为一体，如何能换得？”

    九先生道：“所以才说始胎鲸奇特，那新丹与其说是孕育而生，不如说是受他们一族的秘法炼化而得，成来无属无性，天真原始，正适合嫁接他人。若说医术，这就不必你操心了，你若能取来，我就能为你爱妻换上。”

    卫潜翎不再犹疑，忖道：“中秋之夜么，倒是个送上门的好机会。如你所说那头鲸妖只有五百年修为，杀之不难。”

    九先生浅浅一笑，眉眼间似藏有它意。

    “卫先生何急，阿九话还未说完呢。那头幼鲸虽只有五百年修为，但灵智不亚于正常人类，何敢孤身犯险进入人界。我能感知到那湖泊下应还隐匿着另一头始胎鲸，修为有成，多半是那幼鲸之母。”

    卫潜翎道：“以你之见我胜算几何？”

    九先生道：“正面交锋大抵五五之数……不过卫先生向来雷霆手段，只要时机恰当，趁母鲸不备迅速杀子取丹，应不是难事。”

    卫潜翎道：“有数了。”

    九先生道：“呵呵，有数就好。那始胎鲸与明煌木灵一样同属妖界奇类，若取了它内丹，不仅能救你妻子性命，还能增添几百年修为。我本想用这个秘密去向镇妖司多讨些好处，今日倒便宜你们了。”

    卫潜翎拱手道：“承蒙楼主好意，来日必当报答。”又转向若华，拉起她手，难得的高兴：“若华，这回你终于有救了！”身旁的靖瑶与寒凌江也跟着祝贺，唯独若华不见喜色，轻叹道：“我原是山中一介无名小妖，因为潜翎你得幸过了些人间快活日子。今为你而去，合是命中注定，我心甘情愿，如何忍心弑子母前，抢它性命换自己偷生，又让潜翎你多增杀孽……”

    若华突然的叹息让卫潜翎竟有些茫然无措，好久才道了句：“若华，你怎生了这种想法……”

    九先生道：“呵呵，姑娘却是心地良善。万物杀伐相竞，弱肉强食，人类尚且如此，更遑妖兽。你此时好心，不顾惜自身性命饶了那畜生。说不得明日我将这消息卖与他人，届时母子俱成他人精进修为的血食，你又何处？”

    若华道：“弱肉强食是真，舐犊情深亦不有假，若华所求无愧于心而已。若华本无大本事干涉别人，现今看来……也不会有大本事的那一天了，唯有心里暗祝普天安康远离苦厄，相恨者泯恩仇，相爱者共白首。”

    九先生笑道：“姑娘说的倒为恳切，果然是煌明灵木，煌煌如日，明明见心。也罢，既然你不愿伤它性命，那我再透露你个消息，可维系你数月性命。”

    “适才说到那头始胎鲸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不远万里从天心水国游到白雾泽，实则是为了水泽里生长的一株毒树。这树每年只结一果，皮白而实红，名曰散元。

    无论对于修士还是妖兽，这散元果都可算在剧毒之列。它的毒性正如它的名字，会透过灵脉侵入灵台或是妖丹，轻则修为减损再难精进，重则嘛身死道消……

    然而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散元毒果在消融妖丹的过程中又会催化其中蕴含的灵炁，使中毒者短时间内四肢百骸灵炁充盈，如焕新生，这恰恰有助于始胎鲸蜕下旧丹熔炼新丹，于是成了他们眼中的至宝。

    眼下若华姑娘的内丹业已破碎，本就只剩半旬光景。倒可取了消元果来，我再炼制成丹，使毒性缓慢释放，借此维系你两月性命应不成问题。只是一旦服用此物，便真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神仙也难救你回头。你可愿意？”

    若华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向卫潜翎，争求他的同意：“潜翎，你能康复我已心愿大了，别的更无所求。不如就趁这些许时光，你再陪我四处走走，就像我们刚认识那样。好吗？”

    卫潜翎何其珍爱若华，从木州至五方城这一路他们屡经生死，由希望到绝望又复生希望，他哪里再肯轻易放弃。可他确又知若华性情，实是外柔而内刚。他不愿违背其意，让她心镜沾尘，于是再问九先生真无别的全法了吗。

    九先生叹道：“我是一心想助卫先生的，但卫先生似乎还没明白我才先话里的含义与你夫妻二人的处境。世道不平，星光尚且有熄灭之时，何况人与妖，你要的万全之法我给不了你。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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