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江眼中,世界沦为两个极端。
一边是艳阳当头,佛光普照,恍若极乐净土,隐隐间似有大日如来,四方天王,八部龙神,罗汉列阵,好不恢弘壮观。
再看另一边则天地山川皆似墨染,群鸟低飞而不鸣,山鬼齐聚而无声,万籁俱静,天地沉默,好似一场山河大葬,庄严而又肃穆。
少年一看之下不觉深陷其中,全然不知自己此时眼角、鼻孔已冒出血丝,身子一颤,眼看就要倒地,幸而林曳立时以灵力拉了回来。
静溪对那惊魂甫定的小孩怒道:“你小子能不能安分点!知不知道再往前走几步就是鬼门关了!你就在这乖乖呆着,哪儿也别动,小心姑奶奶心情一差就把你扔出去!”
“嗯嗯!”这下小江学乖了,心里被那宝贝挠得直痒痒也没敢再跑出灵罩圈。
他难得一静,收敛性子准备原地坐下,却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靠那妖女太近了些,也不知想到什么,没来由一个哆嗦,不敢再看那妖女一眼。
随即转到另一边静坐的月昕,找了个挨得近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去。不过他刚一坐下,女孩却嫌弃他似的挪到了静溪身边。
“呵呵。”小江干笑两声,竟也厚着脸皮跟着挪了过去。
“小妹妹,我。”话没说完小江便只听到“啪”的一声,后脑勺一热,如同被硬棍给猛的一抽,当即一头栽倒。
“一点儿都不安分。”女孩嘟囔着嘴道。
再回头说眼前这场战斗,对于任何战斗,只要道天一出,胜负就已见分晓。
然而若是双方都用出了道天那就难说了,因为道天根本没有谁强谁弱,它们因人而异,各有特点,可能谁都奈何不了谁,成为了一场拉锯战,谁最先功力不济,谁就败下阵来。
上面两人就属于这种情况。
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一方是不净之土的金甲神佛,怒目生威,另一方则是奇魔之域里的山精野怪,化剑而击。两方领域灭了又生,相持不下。但那盲僧心智受损,中年男子仍稳若泰山,胜负足以分出,最后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静溪的防护灵罩内凭空出现两道虚影,作法守护灵台的三人同时睁开了眼。
两女不约而同地叫道:“二哥,三哥。”“二叔,三叔。”
那两人的身影慢慢由虚及实,其一人赤裸上身,虎背熊腰,虬髯如戟,高大威猛,背着两把大黑锤,孔武有力。与其截然不同的另一人则纤细高瘦,弱不禁风,连衣帽下看不清面目,显得神秘。
那高瘦男子上前一步说道:“四妹、昕儿,你们没事吧。一收到你们传讯,教主就下令让我们二人速速接你们回去。这里事教主说他自会处理,你们不用操心,跟我们速速离开吧。”
“可是……”静溪略显迟疑。
他们二人既唤静溪为妹妹,自然看得出她心中所想。为首那人叹了口气:
“四妹,算了吧。就算他们两败俱伤,以我们三人之力还是做不了这个渔翁的。眼下要紧的是带你们迅速离去,若他们有谁诚心要留下我们仍是易如反掌。我们来的匆忙,空间桥是由教主一人维持的,不能耽搁太久。”
静溪摇头道:“可月华秘宝是我族圣物,如若此时不取,以后怕再无机会了。”
高瘦男子道:“四妹有所不知,我们也是来时方得到的消息,冥海下出世的宝物并非是月华秘宝,这次是长老院误判了。不过可能与之有些关联。”
静溪疑道:“长老院误判?怎么会这样?”
男子颔首道:“事虽稀奇,但确实如此,详细事情等回族后在说。”
“嗯”静溪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那小孩是谁?”赤裸上身的男子突然问道。静溪摇摇头:“貌似与奇魔宫有些关系。”
“走吧。”高瘦男子并没在意昏睡的少年,伸出右手,淡淡的银光闪现。
小女孩忽然低声道:“等一下。”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她走到小江身旁,解下腰间系着的一枚六角玉璧放在他身边。玉壁上一道若有若无的灵璧慢慢张开将少年护在其间。
静溪在此处结下的灵界,脱离她的控制后仍会自行运转,即使他们离开少年也不会有事。女孩应是仍不放心,留下了自己的贴身防物。
这举动把那雄壮的男子看得一惊,忙想阻止,却被静溪挥手拦住:“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那孩子,可能你就见不到我们了。”
“走吧。”回过头女孩踏进银光,跟随众人消失离开。
众人走后,玉璧散发出点点荧光,守护着少年。
灵璧之外是两个道天扭曲下的世界,灵璧之内则是一位酣睡的少年和一个悠长的梦。昏迷中少年又陷入梦境。梦很长很长,没有之前那么光怪陆离、令人心悸,只是个平静而又平凡的梦。
他梦到了雪,不冷,是触碰指尖的微凉能让襁褓中的婴儿发出一声轻咦。他梦到了没有遇到老道时的生活,有一位农家小姐姐总爱拿狗尾草在摇篮边逗他打喷嚏。
梦到了老道,教他如何在江湖上防人骗和如何骗别人,梦到了猴子,协同老道一起骗人钱财。
梦到了一个女孩和一轮皓月,两者都拥有此生未见的美丽。他还梦见了一个盲和尚跳进了一朵盛开的莲花,在纯净的火焰中化为了灰烬,然后他的手掌心就长出了莲花。
他不会知道他的身体在梦中发生了什么,也不会知道在他沉睡之时世界将会发生怎么样的改变,至于之后,之后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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