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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7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自清渠桥上不欢而散后,宋归慈已经三天没有见到云乔在他面前晃悠了。

    今日难得休沐,宋归慈端了碗鱼食坐在水榭往下撒,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一截肋骨,瞧着水花翻腾锦鱼争食,无趣却能打发时间。

    纵然书房案牍堆积,但他这种时候向来懒散,天大的人和事来了都不待见。

    山云悄摸窜出来,压低身子匍匐向池边,眼巴巴探个脑袋,迅速出爪子勾上来一条肥鲤叼到嘴里。

    鱼儿上下拍打着尾巴,甩了山云一脸水珠,仰着头朝人走来。

    “茂初是少你吃喝了?放回去。”

    山云呜咽一声,把到嘴的鱼甩回池子里,跳上飞来椅开始舔爪洗脸。

    宋归慈把骨头在它眼前晃了晃,丢到水榭外,山云耳朵一转追着出去,将骨头叼回他脚边。

    复又扔出去,叼回来,山云乐此不疲,宋归慈却还是没什么精神。

    远处传来一声朗爽的笑声。

    “好好的狸奴,叫你逗成了犬,贺安,你尽不干好事。”

    徐均承抱着一筐新采的枇杷,大步流星走来,捞起咬着骨头的山云,惊叹道:

    “煤球,是煤球吧?你这几年长这么肥了!”

    一来就叫煤球!

    山云发出警告声拿脚蹬他,挣脱落在地上的时候肚子上的肉抖了几下,把嘴里的骨头送回主人手中,窝着身子闭上眼。

    徐均承被冷落,也只是笑着拍干净衣服上两朵灰梅花,把竹筐放到飞来椅上。

    “今年徐府的枇杷结了许多果,估摸着宋大人许久未尝这个味道,给你带了一筐,够意思吧。”

    宋归慈将沾满尘土的肋骨丢到鱼池里,眨眼间便沉了下去。

    他用帕子擦干净手,捏起一个黄果剥去皮,咬下一口,眉眼舒展开,到底没赶对方走。

    将皮核包在帕子里搁到石桌上,“先说正事。”

    徐均承才不像他,两口解决完吐出核,果皮往后一丢,抹了把嘴,靠站在柱子边。

    “正事才办完,父亲镇守西北,派我归朝将西北战况禀于圣上,我今早进宫谢恩,刚说了没几句,外面就有人来打岔,你猜是谁?”

    宋归慈又挑了个饱满的枇杷剥开,神色淡淡,“叶贵妃。”

    徐均承挑起剑眉,“这你都能猜到?贵妃来送吃食,结果连门都没进,就被陛下打发走了。”

    宋归慈吃完又抽了一条帕子擦手,徐均承在旁边看得有些无语,吃个果子废了两条帕子,这人以前明明吃得了苦,也没这么矜贵啊。

    “贵妃铩羽而归,后面来的便是叶诠了。”

    徐均承大掌一拍,“又给你说中了!”

    “娥族先前不敌退兵,只剩下额鲁族负隅顽抗,却频频从大燕军队预演的包围圈中先一步躲避。”

    “我和父亲商量发动了几次奇袭反而势如破竹,抓获两名敌方将领,如此一来,很难不怀疑是朝中有人泄露了行军路线的情报。”

    徐均承换了条腿曲着,正容肃色,声音沉了下来。

    “我刚呈上俘虏画押的口供,叶诠就来打断,上奏兵部主事廖彭冲,昨日于府中书斋自焚身亡。哼,动作可真快。”

    宋归慈:“大燕这位叶相似鹰,耳目敏锐反应迅速,壁虎断尾,弃车保帅,这是他惯用的手段了。”

    徐均承拧眉,“但这个节骨眼发生这种事,陛下不可能看不出来啊。”

    宋归慈摇了摇头,“你远在西北不知朝中景象,京内叶家独大,又帮着三皇子和太子斗法,陛下未必容得下他,然叶诠这个位置,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今国库并不充盈,陛下早有废除井田制的打算,百姓农户多服劳役于公田,其收入全部为领主所有,再由朝廷向这些世家收取大部分的税。”

    “但这一层层一阶阶,世家从赋税中瞒报抽取的油水,够再建一座国库。”

    徐均承攥起拳头,横眉冷目,身上的肃杀之气让山云警觉的睁开眼睛。

    “我大燕男儿在西北拼血厮杀,这些个国之蛀虫倒在这吃得一个赛一个肥!得亏有你在户部盯着,才没让派发前线的军饷和粮草断送在他们嘴里。”

    宋归慈神色平静,伸手挠着山云的下巴,令它舒服得抬起脸打呼噜,继续道:

    “陛下推行变法,是要将那些公田拆散,允许土地私有买卖分于百姓开垦,再以合理数额直接向农户征税,这无异于一点点从犬口里夺肉。”

    “现在叶诠在,他们尚且以他为首按规矩上交赋税,若是这头排的犬被陛下宰了,惊了剩下的犬捂着金碗不吐钱,国库岂不是捉襟见肘。”

    宋归慈掀起眼皮看他。

    “你入京时,可瞧见宣武门前面在建造的阵仗。”

    徐均承还有印象,“你是说那个已成型的高台,看起来费了不少人力。”

    宋归慈给山云一个枇杷当小球玩,慢条斯理补充道:

    “还费钱。陛下令工部建造宝相台,大兴土木,定于端阳之日前完工,当日陛下将亲临登台,昭显圣恩福泽百姓。如今主办这桩美差的,是叶诠大儿子,叶孚。”

    “这个节骨眼,你让陛下怎么处置叶诠。”

    徐均承沉默片刻,“难道我那一份供词就白送回来了?”

    “不至于,虽然暂时动不了叶诠,但陛下不会介意给他找点麻烦,敲打敲打宰相手边的官员。”

    “可谁愿意趟这浑水?”

    “我啊。”宋归慈轻笑,“不出一日,陛下便会下旨,命我侦办廖彭冲的自焚案。”

    宋归慈在朝堂上被陛下按着头,乖顺办事久了,似乎让叶诠淡忘了自己手上曾经沾染了谁的血。

    宋归慈摸索着腰间的血玉,眸色渐深,如暗渊之寒潭。

    他的恨并没有消失,只是学会了藏在更深处,直到对方有一天望进他眼底,被那股恨意深深攫住,死死咬下血肉吞噬全部罪孽。

    水榭中沉寂了片刻,徐均承脑海中,蓦地想到一个人。

    “说起来,我都回来两日了,也没见叶檀来打招呼,那小子现在做什么官呢这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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