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衣冠不整,肌肉遒劲,看样子对几人的到来恍若未觉,又是握棍横扫,将对方摔翻地,一脚踩到他屁股上。
地上的灰袍老僧连忙制止他,哀叫道:“师兄!我认输!下堂讲经由我来。”
带路的小沙弥表现的很淡定,习以为常地向来客介绍道:“站着那位,就是本寺主持慧迦勒大师,让各位施主见笑。”
慧迦勒收回脚,这才把扫把扔到地上,转过头朝他们看来。
精亮的眼珠随意扫过,忽然神色一变,快步走到江应巧面前,瞪大了眼睛凑近了盯着她的脸看。
此人长相粗犷,此番表情看起来如同怒目金刚一般,见他又是袒胸贴近,江应巧吓得连忙倒退了几步,被廖妈妈和宋归慈接住。
慧迦勒盯了江应巧片刻,不明所以地说了句:
“这盘棋,活了呀。”
而后转身大步跨过台阶,推开大殿的门走了进去。
剩下江应巧他们看着他的背影,这慧迦勒和江应巧想象中的高深莫测的大师很不一样,看起来像个武僧,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反而是二老夫人开口道:“多年不见,大师仍旧老样子。”
那边灰袍老僧已经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向他们走来合掌行礼。
“二老夫人许久未见,此次前来,是为礼佛或是祈福?”
二老夫人微微颔首道:“欲为亡者供奉明喜灯,可否请浮尘大师执礼。”
浮尘将几人引入大殿,一边向第一次来的江应巧他们解释该如何供奉此灯。
明喜灯,是生者为亡者祈福,积攒福缘而供灯,须有供奉者或僧人在灯前守三夜,虔诚礼拜,且灯三日不可灭,便可将光明与喜乐带给逝去的亡灵。
步入大殿内,并未见到方才慧迦勒的身影,浮尘便开始为两位老人燃灯执礼。
宋归慈自觉退到角落,抬眼打量着这座庄严大殿,最后将目光落在巨大的佛像上,注视着佛低垂的眉眼。
“这位小施主为何直视佛的双眼?”
慧迦勒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身上衣物已穿妥帖,站在宋归慈背后问道。
宋归慈侧目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只是在想,众生所言所行,因果报应,佛真的能尽收眼底吗?若祂在看,却也只是看着,那佛,又有何用?”
慧迦勒:“小施主,不信佛。”
宋归慈收回目光,压下嘴角:“不信又如何。”
慧迦勒并未反驳他的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从蒲团上起身的江应巧,与二老夫人将佛像前几排明喜灯点亮。
“不信佛,不代表没有佛缘,明喜灯亮,诸天悉皆照,诸地皆明朗,众生皆善喜,我身亦光彻。小施主既然来了,不妨也为所念之人供奉几盏。”
宋归慈勾起唇,眉间带着微许自嘲,“心无所念,孑然独行。”
燃灯仪式过后,接下来三日将由老太君和二老夫人轮流守夜,几人便在寺庙后院住了下来。
晚上,江应巧独自来到大殿,按之前浮尘所说,跪在明喜灯前念了一段经文,而后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大殿空旷,安静地能听见灯芯燃烧的轻响。夜幕沉沉,江应巧支着头有些困倦,却也不敢合眼。
殿外传来沉静的脚步声,门被缓缓推开,江应巧抬头去看,慧迦勒端着一盏并未点燃的蜡烛走了进来。
夜晚的他衣物规整,面容祥和,在灯火明亮的大殿中,肃穆而立,与白日那副样子判若两人,如此才贴近些得道高僧的形象。
江应巧站起来,有些疑惑他为何深夜来此?问道:
“大师,可是守这明喜灯,还有其它事宜需告知。”
慧迦勒慢步走来,对她点头致意,说道:“非也,守此灯心诚即可,贫僧是来寻你的。”
又听他道:“施主并非此界之人,为何而来?”
江应巧皱了皱眉,面上不动声色,“大师何意?”
慧迦勒这次没有回答她,而是重复道:“施主,为何而来?”
江应巧预感来者不善,这慧迦勒能看透她异世之人的灵魂,果真不是一般的高僧。
移开视线,看向那三排灯火微微摇曳,和他打起太极,“为一人而来。”
慧迦勒继续道:“施主可相信命由天定。”
“众生生来皆有命数,若要改变一个人的顺遂磨难,生老病死,就势必会打破一些平衡。”
江应巧垂下眼,想到来这世上后发生的一切,默了默道:“我相信命运存在,但我这个人不太信命,改命而已,更离谱的事情我也经历过。”
慧迦勒却不再多言,走到供桌前,将手里的烛台微微倾斜,用明喜灯的烛火将蜡烛点燃,端至江应巧面前。
“此烛名唤伽蓝梦,今夜便留与施主照明。”
将烛台搁置在休憩的座位旁,而后款步离开。
江应巧坐回去,片刻之后放松下来,觉得有些好笑,这僧人白天说一个哑谜,晚上又突然来访留下一盏灯走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而不等她再想什么,便嗅到一股清冷的幽香,眼皮一沉,控制不住得陷入了睡梦中。
睁开眼,江应巧的视角里,是一只纤细的手端着烛台,上面正是方才慧迦勒留下的伽蓝梦。
江应巧站在一片黑暗中,她抬起手,却微微怔愣,只因这双手变得青葱白净。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发现自己是原来世界的模样,心里有些诧异,试图呼唤系统却像被切断了联络,没有得到回应。
江应巧抬起头,不远处浮着一片光团,在黑暗中深深吸引着人靠近。
江应巧稳了稳心神,抬脚向光团走去,离得近了才发现这片光晕由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小光球组成悬浮在空中。
感应到有人走近,这些小光球纷纷靠了上来,亲昵地环绕在江应巧四周,围着她缓缓转动。
江应巧并未感到害怕,反而觉得光球是在与自己交流着什么,她伸出食指,去碰离自己最近地那个光球。
在指尖接触到的那一瞬间,扩散出的光将她包裹在白茫茫中一片,待光芒退去,江应巧站在一间马厩中。
旁边的黑马喷了个鼻息,滚烫的热气洒在江应巧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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