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梅贵妃刚用过早膳,一婢女手中托盘端着,一方雪白质感的帕子模样的物件上前。
嬷嬷静立于梅贵妃身侧,最先看清婢女手中是何物。
嬷嬷满眼不可置信,交叠的手指为之一动,俯身在梅贵妃身边低声提醒道:
“娘娘,您瞧。”
“……这是?”
小宫女屈膝行礼后,将托盘高举过头顶。
仿佛她手上所呈,是什么了不得的圣物。
“回禀贵妃娘娘,这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蔡公公,差人送来的。说是……昨日太子殿下回宫,与太子妃在殿中待了很久……”
婢女话里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梅贵妃眼角一喜,但还是要抬手说道:“快!”
嬷嬷应了声“是”,随即上前将托盘里折叠得四方端正的帕子,拿起一角查看。
雪白的帕子上染有一抹醒目的红。
嬷嬷确认后,对着梅贵妃点了点头。
“太好了!”
梅贵妃起身,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嬷嬷学样道:“太子、太子妃福泽绵长,送子娘娘定会保佑他们,让娘娘您三年抱两!”
“让蔡添祥看看太子妃殿中,可有什么短缺,十天后就是除夕夜,届时,各官员女眷也一并入宫,太子妃的衣裙、头面可都裁制好了?”
“回禀娘娘,老奴日前差人去问过,成衣近两日便能送去东宫。”
“如此甚好!”
*
从少女到少妇身份的转变,许是女子宝贵的初次,身体里的记忆格外的强烈。
羡临渊将她从白天折腾到深夜,她浑身上下像是被人抽骨剥皮。
婢女伺候她用过晚膳,她粘上枕头便沉沉睡去。
她再度睁眼,隔着桃花纸糊的窗外天色大亮,按理这个时辰,临澜殿内四处都是扫尘的婢女,她们手里的活怕是都忙完了。
这还是她入宫后,一夜无梦好眠,却起得这样晚!
殿内四下无人,门窗紧闭,就是殿外也是静悄悄的。
奇怪!
人都去哪儿了?
望向衣架上挂着的,婢女们用熏香熏好的衣裙。
从来没觉得从床榻到衣架的距离这般远。
她强撑着坐起来。
宽松雪白的丝质寝衣,从她肩头丝滑地滑落,好端端的寝衣被她穿成了斜肩性感风。
沈清澜顺势将寝衣拉回原位,可她正将手支撑在床沿,寝衣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她狐疑垂眸看去。
这才想起,汤池里没有她的寝衣,她身上穿的,正是羡临渊将他的寝衣借给了她。
“……”
她被自己肩头上一团团乌梅紫酱色惊呆。
稍一抬腿,正准备穿鞋。
她倒吸一口冷气。
疼!
浑身的疼痛再次传来。
伴着酸与乏力。
算了。
沈清澜动作轻柔,干脆懒得起身。
原计划昨日带着沈哥儿,去向梅贵妃请安,谢谢宫中太医对沈哥儿病中的照顾,顺便向梅贵妃请辞回府。
看来这事得再缓缓。
至少今日,甚至是明日,她怕是都不宜去梅贵妃宫里。
瑞阳侯府大婚第二日,便是忍着浑身的酸痛感去给贺家所有长辈们敬茶。
她记得她当时几乎是被婢女们架着行走的。
那一次,她依稀记得,她与羡临渊不过是浅尝辄止。
但昨夜所消耗的体力,明显超出了她体力承受的极限。
沈清澜能想象得到,扶墙行走在东宫,怕是都要让婢女们,将她当成笑话,传得沸沸扬扬!
她这副姿态,更别说去梅贵妃宫中那一路!
人活一张皮。
她不想被人推上风口浪尖,安安静静在宫里待着便是再好不过。
婢女们什么也没问,却出奇一致地都懂。
三三两两的婢女轻身伺候时,低眉顺眼,不敢有丝毫僭越。
这半日她成功地过上了一头猪的生活。
夜色已深。
灵儿、巧儿安静剪着铜雀台上过长的灯芯。
沈清澜许是白日里睡多了,又没整么劳心劳神,倒是精神得很。
她手中的话本又不知不觉向后翻了一页。
王妈妈推门进来,轻声细语道:“太子妃,夜深了,况且夜里看书费眼力,不如先歇息,明早晨起再看?”
沈清澜头也没抬,嘴角笑意盈盈:“嬷嬷,东宫内哪儿来的话本?不过今日得亏有它在,凭空增添了不少乐趣!”
王妈妈眼底闪过一丝暗暗的窃喜。
太子妃自成婚以来,她日日主动请缨为太子妃铺床,就是为了亲自将一方白色帕子一并铺上。
太子与太子妃在轩崇帝的助攻下,同房多日。
她日日一早都会将雪白素净的帕子取出。
千篇一律,是她原本放进去时的样子。
昨日,蔡添祥突然领着一堆人拥入,寝殿里屋,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凌乱的屋子恢复如初。
仿佛它原本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曾发生。
她眼睁睁看着那方白色帕子上,不似以往那般素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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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白的帕子上赫然绽放着一朵红梅。
红得那样醒目,在帕子上晕染开来,叫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王妈妈见蔡添祥命人将东西拿走,说是一早送去给梅贵妃。
王妈妈见蔡添祥当时喜出望外的神情,心中明了,她家小姐是清清白白嫁入的东宫。
有梅贵妃做见证,外头那些嚼舌根的,怕是也有所收敛!
王妈妈替她家小姐嫁入瑞阳侯府,被世子冷落至此,深感痛心与不值。
可一想到帕子即将呈去梅贵妃宫里,王妈妈又替她家小姐感到一丝庆幸。
庆幸侯府世子有眼无珠,错将鱼目当珍珠,阴差阳错地让她家小姐得以保全清白之身。
成全了太子与她家小姐!
想起小姐从前所受的苦,王妈妈眼尾红润。
沈清澜敏锐地察觉到王妈妈这突然而来的情绪,将书放于锦被上反扣着。
她今日身体不适,沈哥儿又很黏人,若是见了她,会要她抱着不放。
再者,三岁孩童若是将她的不适瞧在眼里,回府转达错了,引得母亲为她担心。
若是传歪了,家里人听了笑话,她还见不见人!
夫妻之间床笫之欢,人人都乐在其中。
可大家都默契得极其隐私。
彼此穿戴得体,出了房门再被人提起,又总能叫人羞愧地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可是沈哥儿身体又不舒服了?可有传太医前来诊治?”
她掀起被子一角准备下床。
仿佛自己亲眼瞧见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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