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老迈却不失矍铄的蔡吉祥,身着华丽的锦袍,双手恭敬托举着那明黄黄的天威圣谕,在皇后的凤仪宫中宣读着圣旨。
羡北辰不知身在何处。
皇后携一众宫人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念皇子羡北辰,德才兼备,品行端正,深得朕心。特令从明日起与太子一同上朝,为朕左膀右臂,造福百姓……”
皇后压抑着心中的窃喜,磕头谢恩,令身边的嬷嬷取来厚厚一沓赏钱,又与蔡吉祥客套一通,试图从蔡吉祥口中套套话。
蔡吉祥什么人?
他自小就是轩崇帝身边的小跟班,一路跟随着轩崇帝摸爬滚打,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皇后在他面前的那点伎俩,就是连他的干儿子蔡添祥也瞒不过。
晚间,蔡吉祥为轩崇帝布菜,事后从袖口里取出一沓银票,放于桌旁:
“皇上,这些是老奴今日个去皇后宫中,皇后娘娘赏赐予老奴的。”
轩崇帝口着咀嚼着菜肴,瞟着比从前多出好几张的银票,低醇的男声响起:
“这次比以往多了不少,皇后为三皇子可真是大手笔。”
“是,也不全是,”
蔡吉祥从对面的菜碟里夹一筷子菜,送到轩崇帝碗里。
“皇后在宫中多年,有些事自然逃不过她的耳目。”
轩崇帝一连吃了几口,搁下筷子,道:“适当放出点消息,让她高兴高兴,朕也能过得舒坦不少。”
“是。”
说来也是奇怪,三皇子今日不但没来她的凤仪宫请安,派去的婢女也没见到他本人。
晚膳过后,皇后越想越不踏实。
“嬷嬷,取本宫的织锦狐裘披风来。”
“是。”
皇后心里惶惶不安,起身便向殿外走去。
她的贴身嬷嬷,拿着披风追了上去。
还没走出殿门,她身边的小宫女急得脸都白了,立即跪下磕头,拦了皇后的去路:
婢女怕皇后去三皇子崇阳殿里,发现事实的真相,继而怪罪她知情不报,降罪责罚她。
“皇后娘娘,奴婢不是有意隐瞒,三皇子……三皇子受伤一事,是三皇子让奴婢当作没见到他的。”
皇后当下被小宫女的话惊得后退一步,被身侧的嬷嬷眼疾手快地扶住。
“大胆贱婢,谁借你的胆子欺瞒皇后娘娘的?!”
说话的正是皇后身边的嬷嬷。
她怒瞪着一双犀利的老眼,眼角在她的厉色之下,几条皱纹突显得很明显。
皇后的奶娘,在这凤仪宫中说话还怪好使的。
跪在地上的婢女,瑟瑟发抖,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说话也变得很不利索。
“奴……奴婢……奴婢不敢,是三皇子……三皇子怕皇后娘娘担心,特意交代奴婢先不要声张,改明日他再来向皇后娘娘请问!”
三皇子吩咐,嬷嬷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她看向皇后劝道:“娘娘,天色已晚,三皇子只怕是睡下了,夜里寒气逼人,要不……娘娘明日再去看望三皇子。”
“皇儿受伤,且不知伤势如何,你叫我今夜如何睡得安稳?”
皇后刚说完,想起白日的圣旨。
皇上的意思很明确。
三皇子明早便要去早朝,眼下他受了伤,又该如何是好?!
此时,她心里的担心,远远不只是伤,还有他这伤因何而来?
连她这个母妃都要瞒着。
其中绝没那么简单。
崇阳殿内。
三皇子有伤在身,今日没有安排妙龄女子侍寝。
他穿着松散的寝衣,半个身子倚靠在软枕上假寐,样子十分的慵懒。
崇阳殿内一片安静,回廊下除了值夜的侍卫,只剩下灯火。
搁往日,行至羡北辰寝殿门外,定能听到从内里传出,少男少女们寻欢作乐,悦耳的嬉笑打闹声。
贵为皇子,还是皇后嫡亲唯一的儿子。
哪怕他与瑞阳侯府的二小姐有婚约,那些围绕在他身侧的莺莺燕燕,也从未得到什么位份!
她们还是甘之如饴。
仿佛只要待在他的身边侍奉,便是已经得到了无上的尊荣。
皇后裹了裹厚厚的披风,捧着手炉,一路紧赶慢赶到了崇阳殿。
她抬眼环视四周,心道:这么安静,当真歇下了?
知子莫若母。
她这个儿子若是身体好好的,定没这么早歇息。
今日这般反常!
她不由心头一紧,加快步子,去往殿内查看。
箭伤加上轻微的摔伤,羡北辰如何能睡得安稳。
好在他派出去打探的人来报。
昨晚,与他一起行动的侍卫,都战死在了沈将军府,没有一个活口。
他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许是坏事做多了,担心半夜有人来找他索命。
羡北辰坐直,正要撩开被子,下床一探虚实。
皇后屏退随行的小宫女,只身前来,见到羡北辰白色松散的寝衣,微微燃到的一点血红。
她红着眼睛走到床前,双手悬在他臂膀两侧,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触碰到了他的伤处。
“皇后,你伤势如何?”
“有没有让太医院的太医,请来诊治?”
“是何人伤了你,母后定要他付出代价……”
皇后一下子抛出的问题太多。
羡北辰不知回哪一个,坐回床沿:“母后怎的这个时辰来儿臣这里?可是有事?”
白日里,他的人打探到今日早朝,轩崇帝对太子遇刺一事大发雷霆。
还着人去调查,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只要涉及他这个皇兄的事,他的父皇总是这么上心!
同样是他的儿子。
他就想不通,他哪一点比不了羡临渊?
打从他记事,他听到最多的是宫里的人,对他这个没有印象的皇兄毫不吝啬的夸赞。
他为质的这些年。
他听着有关羡临渊的事迹,拼命模仿他,超越他。
他三岁能诵,五岁能写,七岁便能作诗,弯弓搭箭更是男儿必备技能。
除了先天的过目不忘,是他无法学来的,他还有哪一样,不能手到擒来?!
羡北辰自幼聪慧过人,却总是在羡临渊的阴影下成长。
他不甘心,他要证明自己,哪怕是在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上。
可任由他如何努力,他都无法突破,他在他轩崇帝心中的那堵无形的墙。
而轩崇帝的心墙仿佛是,专为羡临渊所筑基,他没有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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