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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四章 我又没有家了
    朱红娟很不喜欢罗毅这个人,为此还和周清茹“吵过一架”。

    起因是两人刚恋爱那会,有一次罗毅开车送周清茹回家。

    小丫头心血来潮地想要介绍自己的“新男友”给周学根和朱红娟认识,便指挥着罗毅七绕八弯地把奔驰车停在了隔壁的平凉路街沿边上。

    随后两人穿过了被各种活禽鱼肉摊子占满了的通北路菜市场,在小商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里钻进了新康里的弄堂。

    此时穿着西装皮鞋的罗毅已经脸色发白,对着地面连着蹬了好几下才把沾着的菜叶子甩掉,可迎面而来的散发着浓烈气味的公用小便池和倒粪站则是让他直接“两眼一黑”。

    好不容易走进了119号的门洞,沉淀了岁月油烟的灶披间和只能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过道让罗毅这个富家公子的不适感达到了顶峰,以至于长脚女人刚想和他打招呼,就被其铁青的脸色给吓得退回了后客堂的小屋子。

    可想而知,那天“见家长”的过程变得极不顺利,板着脸的罗毅连口茶都没喝,坐在沙发上满脸都是“不耐烦,想走”的表情。

    尤其是那有意无意瞟向屋顶陈旧横梁和楼板的眼神,让泼辣了半辈子的朱红娟差点就要直接关门送客。

    若不是周学根施展毕生所学从中周旋,这“临时起意”的会面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当天晚上,在二层阁已经睡下的大块头突然就被楼上激烈的争吵声惊醒,石库门的隔音形同虚设,他竖起耳朵一听,就知道是很久都没胖过喉咙(大声吵架)的朱红娟在发飙。

    “额则小居头(小年轻)哪能意思啊?看不起阿拉(我们)是伐啦?算伊窝里相(算他家里)有钞票了不起咯?额则眼睛长了天花板高头(头顶)啊?”

    在周清茹的印象里,除了她一开始到上海那段心有间隙的时期,婶婶就没有用那么“刺耳”的词汇来和自己争执过了。

    可这次为了罗毅却是动了肝火,叉着腰,竖着眼,用连续不断的疑问句来表达内心的愤怒,气势之凶悍连一旁的周学根都不敢插嘴劝说。

    “他之前一直在国外生活,成长环境和我们不一样,没见过石库门弄堂的样子,所以才会……唉呀,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人家也没有看不起我们好吧……”

    周清茹急着想要帮罗毅解释,但话从嘴里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有点没信心,那声音是越来越轻,最后变得细不可闻。

    “茹茹,你已经是大人了,谈什么男朋友我和你婶婶本来不应该管的,但这个小罗一看就知道和我们不是一类人,你要是和他在一起生活,以后是要吃苦头的。”

    趁着朱红娟“骂”累了喘口气的间隙,一贯对侄女很是溺爱的周学根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并且难得的站在了自己老婆那边。

    至此,家里三口人,两个反对,这让周清茹一下子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你敢跟这种人谈朋友,以后就不要回来了,他今天不是说在黄浦江边上有大房子吗?你搬过去住好嘞,我和你叔叔没有意见。”

    最后朱红娟放了狠话,堵死了周清茹的所有退路。

    她不懂是什么“人生经验”能让叔叔和婶婶只见了罗毅一面就给对方宣判了“死刑”。

    就好像她也搞不明白为啥当初杨守安只拎着一袋苹果就上了门,一贯斤斤计较的朱红娟却能笑脸相迎。

    最后周清茹还是没听叔叔婶婶的话,坚持了自己的选择,为此朱红娟和她冷战了好几个礼拜,最后还是经不住软磨硬泡和萍萍的帮腔助攻,才总算默许了这段恋情。

    只是新康里这原本无比温馨和包容的小家,怎么说也是梗了一根看不见的刺。

    热恋的时候自是无关紧要,可当矛盾渐渐涌现后,周清茹回头一看,发现通往避风港湾的路不知何时已经被自己给搞丢了。

    “你少喝点,这都第几杯了?服务员,买单。”

    当白鸽赶到酒吧的时候,周清茹已经连着干掉了四杯长岛冰茶,满脸红晕的她趴在小圆桌上反复用手拍击着卡座的真皮沙发,嘴里还嘟囔着没人能听懂的音节。

    今天周清茹是故意来买醉的,罗毅的强势干预让她毫无悬念地失去了“山花烂漫”项目,“被迫”加入春季系列设计小组后又不出意外地让公司同事们背地里开始议论纷纷。

    周清茹真的很讨厌这种失去自由的感觉,有时候甚至觉得这种基因是王莺花遗传给她的。

    一个憎恨大山的牢笼,要做一只自由的鸟;另一个哪怕有了“霸道总裁”男友,也不愿安分做一只待在鸟笼里任人摆布的金丝雀。

    “白……白鸽,你怎么来了?不对啊,我的消息明明是发给……萍萍的呀”

    鸡尾酒的后劲很大,渐渐上头的周清茹连说话都开始磕磕绊绊了,几次想站起来给白鸽一个拥抱,最后却都一屁股摔坐回沙发上。

    “萍萍她今天值晚班,实在走不开,就打电话给我了,说你莫名其妙发了个定位给她,后面再问你又没反应,怕出意外,所以让我赶紧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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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年的历练让白鸽成熟了许多,她再也不是带着个眼镜讲话细声细气的实习编辑了,已经成为了电视台里能够独当一面的骨干力量。

    她一边招来服务员刷卡买单,一边扶着周清茹绕过驻唱的舞台,从大门走到马路上后还贴心地把自己的围巾解下,系到了周清茹的脖子上。

    “你也倒是没喝傻,还知道提前发定位,要不然醉倒在这里,小心坏人把你捡走,最近浦东那可出了好几桩这样的案子。”

    出租车行驶在深夜的上海街头,白鸽把周清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漫不经心地开着玩笑。

    她对于杨守安和罗毅这些名字的了解仅限于周清茹和萍萍口中的只言片语,自然也没法为以酒消愁的女孩抚平情伤。

    “我知道,你们台的新闻节目我经常看的,再说了,我喝酒是因为心里不痛快,又不是要寻死。”

    周清茹的声音哑哑的,长发盖住了秀丽的脸庞,让白鸽看不到那份悲伤,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身子,却出卖了她强装平静的愿望。

    车流如织,霓虹闪烁,出租车在延安路高架上走走停停,司机师傅偶尔还要摇下窗对着乱变道的车子骂上一句粗话。

    繁华与市井在这座城市彼此交融,却也勾起了周清茹对于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选择移民到上海来的回忆和念想。

    二十来岁的王莺花为了追寻自由逃出了大山,就此将七岁小女孩关于家的渴望从小小的云阳村挪到了摩登的大都市。

    十余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当同样来到二十岁年纪的周清茹站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城市中央,一种源自个体渺小的无力感却止不住地涌上心头。

    “白鸽,我好像又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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