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凉风席卷,吹醒了温时颜差点被攻陷坍塌的思绪。
她绝望地想要再次蓄力挥动,闯入的人却不给她重来的机会。
“你住手!”
一枚飞镖射中花瓶,登时四分五裂。
温时颜被梁绛的侍卫锤石一掌逼退两米。
锤石还想再出手,被梁绛呵住。
“滚!”
“可是殿下,他刚才分明想……”
‘害你’两个字没能脱口,锤石就被自家殿下肩上的伤势惊到。
梁绛额上青筋暴起,尽量用最短的语言吩咐道,“他被吓坏了,吩咐人护好他……你,跟我去药池……快……”
直到房门重新合上,屋子恢复寂静。
温时颜低垂的脑袋才缓缓动了一下,左肋骨受到不小的冲击,此刻隐隐作痛。
她颓然地瘫倒在地上,望着空荡荡的屋顶。
千千心结游荡在疲惫的脑海里,像没线的纸鸢,不安,彷徨,孤独。
梁绛很聪明,第一时间就怀疑到酒有问题。
只要细想,很快也会怀疑到她。
以前从没听他提起过药池是什么地方,如果真有千分之一的概率帮助他挺过去……
那自己再想杀他,难如登天。
药池。
位于梁绛卧房的暗板底下。
自从他的胎生之症痊愈,这地方就再也没开启过。
里头虽然尘封了将近十年,好在当初寻来的各种稀奇药材,天材地宝都还在。
池子里倒入热水,很快就升腾起氤氲雾气。
梁绛光着身子躺在其中,此时气若游丝,已有将死之相。
晴崖王府的老管家是当初江湖上有名的鬼医圣手,这事只有很少几个人知晓。
他一眼便看出梁绛身中之毒不同寻常。
几针下去,梁绛七窍中流出黑血。
锤石急了,“靳管家,您宝刀老了?您要是治不好就说,我可得赶紧进宫找太医。”
“太医?”靳管家面露鄙夷,“不信老夫也罢,府里头不正好有一个吗?”
“他?”锤石回想自己看到的那一幕,恨恨咬牙,“他不行,真不明白殿下为什么还护着他!”
难道就因为……
思绪被靳管家打断,“这么跟你说吧,殿下今夜九死一生,就连老夫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你出去守着吧,能不能活下来,就看殿下自己的造化了。”
……
梁绛做了一个十分漫长的梦。
梦中,他回到了小时候。
又见到了她……
“喂!你没事吧?”小女孩脸颊红扑扑的,耳侧扎着两个小丸子,眼睛又圆又亮,湿漉漉的,像山间的小鹿。
她摇晃着树下锦衣华服的小哥哥,继续道,“你是谁?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幼年梁绛发着高烧,浑身如针扎疼痛。
被吵醒后他咳嗽两声,努力看清眼前事物。
“我……我为什么会在这?”
他也很迷茫。
小女孩放下背上的竹篓,丢了锄头,朝他伸出手,“我叫阿颜,你叫什么?”
“阿颜……”梁绛喃喃一句,没有与她握手,“我叫梁绛。”
他警惕地看了一眼那锄头,始终紧绷着弦。
四面楚歌的成长环境教导他,没由来的热情都是危险的。
温时颜歪了歪头,“良将?名字真好。”
梁绛觉得她稀奇古怪的,不欲理她了。
环顾四周,全是密林灌木,眼看天色将暗,他得赶紧找到出路才行。
温时颜收回手,也不尴尬。
见他要站起来,立马上前帮忙。
她扶住他的胳膊,“你要去哪儿?再有半个时辰,天就黑了,山里野兽多,很容易被吃掉的。”
梁绛一把推开她,“不用你管。”
“嘶……”
温时颜一个没站稳,摔了个屁股墩儿。
她有些不高兴了,爬起来转身欲走,“好心没好报,我不管你了,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哼。”
“你!”梁绛想要道歉的话卡在喉咙里,反被气得不轻。
目送着小姑娘背上竹篓,哼着歌儿走远,消失在视线里,他不禁暗暗后悔。
是啊,林子这么大,东南西北,他该往哪里走?
他生着病,走也走不快,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原地等着宫里的人来。
可说实话,他也不是很确定自己是不是被舍弃了。
会有人来找他吗?
越想越绝望,想象着被野兽吃掉的画面,他鼻子发酸,仰起头强忍着不哭出来。
簌簌——
忽然,背靠着的树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梁绛登时瞪大眼睛,连呼吸都忘了。
簌簌簌——
来了!
他几乎能感觉到头顶有一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死他。
想要求救,喉咙却像是被巨石堵住,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啊呜~”温时颜摇晃着手上两根树杈,从树后跳出来。
她学着猛虎的样子,却是可爱软糯,“怎么样?吓到了吗?”
梁绛怔愣两秒,一时不知是应该发火还是庆幸。
他故作凶狠,“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温时颜丢掉树杈,一本正经地说,“没有哦,我爹娘说,我的身体最是康健,不像你,病恹恹的,一看就是短命鬼。”
她有口无心,说完看他瞬间低落的眉眼,又捂了捂嘴。
“你怎么又回来了?”梁绛将话题岔过去。
他现在需要这个小不点,担心她又被自己惹走了。
温时颜咧嘴笑笑,“还不是怕你真被,啊呜~一口吃掉,你这人吧,虽然挺讨厌的,但也怪可怜。”
她再次取下背篓,递给他,“帮我拿着吧。”
梁绛不明所以地接过,看着里头的锄头,“你要干嘛?”
刚问完,就见小姑娘直接蹲下去,拍了拍肩膀示意他上来。
“你要背我?”他有些抗拒。
怎么说,他也是个男子汉,怎么能让一个姑娘家背着?
温时颜歪头看他,“你还想不想活了?再磨磨唧唧地不到家,我爹娘该担心了。”
这时间下山一定来不及,只能暂时带他回去。
梁绛拘谨地被人背起,一张脸涨得通红。
没想到她看着年纪不大,力量倒是不一般。
温时颜颠了颠后背的重量,惊奇道,“你一定没有好好吃饭吧?没比阿黄重多少哎。”
“阿黄?”梁绛随口一问。
温时颜点头,“是我家的小狗崽。”
“你!”他愤愤,就多余开口。
“现在长大了不少,它吃得多。”温时颜继续絮絮叨叨,“爹娘总骂我挑食,没有阿黄好养活,我很不服气,
哎对了,今天我又挨骂了,因为没有吃掉萝卜,所以赌气跑出来,阿黄也被我栓在家里,
谁让它那么爱吃萝卜……”
梁绛不耐地皱了皱眉,“吵死了,谁问你了?”
安静了没一会儿。
温时颜又出了声,“这时候要是阿黄在就好了。”
梁绛正要嘲弄两句,一瞥眼发现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