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月季转过头，对姚广诚道：“您想办法再见韩太太一面。”
姚广诚喝了点酒，一听这话，觉得胆气格外壮，“我现在就去！”
他有功夫在身，翻墙进去敲韩氏窗户！
裘月季赶紧拽住他，“我的好大人呐，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您现在去，是打算翻墙进韩家院子，趁着夜色摸到韩太太窗根底下吗？您这是采花贼的做派！”
要是被御史言官知道，大人的仕途就到头了。
采花贼仨字儿，一下子把姚广诚锤清醒了。
他是指挥使，不是采花贼！
姚广诚晃晃脑袋，眼神慢慢恢复清明，扭脸看向裘月季，“小裘啊，你是个好的。”
他是大人的左膀右臂。哪能眼睁睁看着大人犯错误，不出言阻止？裘月季嘿嘿的笑。
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夜深人静，稍微有点声响格外明显。
裘月季循声望去，竟是小番子伴着卫尉司的老仵作，向他二人小跑而来。
“哎呀！慢着点。”裘月季低声提醒。
老仵作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跑！万一跑出个三长两短，卫尉司是要赔银子给老仵作家人的。
“不碍事，不碍事。”老仵作瞧着年纪大，身子骨非常硬朗，跑起来大气都不喘。
“大人，大人！我查出来那是什么……”
话说到一半，老仵作猛然想起这是在街上。事关案情，不能大声嚷嚷，必须小声咕咕。
但是，姚广诚聪明。即便话没说完，他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黄二太太中毒而亡，一直没查到究竟是何种毒药。仵作只能将中毒症状相似的毒药，逐一试验。
老仵作为了试毒，熬的都瘦了。
姚广诚看着就心疼。
甚至生出让老仵作回家养老的想法。这把岁数的人了，熬坏身子怎么办？
老仵作付出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
姚广诚快步走过去，对老仵作道：“回去再说。”
老仵作重重点头，“大人，小的总算不负您所托！”
姚广诚轻拍老仵作肩膀，“你那个小孙子，让他这两天过来，我看看他是不是干小番子的料。”
老仵作高兴的不行，连连向姚广诚道谢。
……
姚广诚回卫尉司办案，韩氏却是午夜梦回，突然惊醒，猛地坐起来，恨声道：“狗屁的大归夫人和老光棍门当户对！”
戴嬷嬷隔着门问她，“太太？您口渴想喝水吗？”
韩氏低低嗯了声。
门外亮起灯，等不多时，门开了。戴嬷嬷一手擎着烛台，一手拿着水杯走进来。将烛台放在桌上，屋里有了微弱的光亮。
“您好些日子没像今天这样，睡的不安稳了。”戴嬷嬷从幔帐中间的缝隙，递进去水杯。
以前在冯家的时候，韩氏多思多虑，夜里睡着睡着从梦中惊醒，哭着骂一通冯愈，才能再睡去。
自从搬到刺槐胡同，韩氏晚晚睡的香甜。又不用早起，现在整个人容光焕发，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韩氏喝了两口水，撩开幔帐，轻拍床沿，对戴嬷嬷道：“坐，陪我说会话。”
戴嬷嬷依言坐下，接过韩氏手里的水杯，“您是不是生姚大人的气？”
“可别提他了。”韩氏越想越觉得心里委屈，“什么叫大归妇人和老光棍门当户对？他会不会说话？
先前太太就因为这句话，在三爷面前好一通数落姚大人。把三爷气的，胡子一撅一撅的。
原以为太太睡一觉，就把这茬给忘了。谁能想到她半夜醒了，又想起来了。
要说这话的确不是个人话。但是戴嬷嬷一个下人，可不敢议论姚大人。万一太太和姚大人真成了。她不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么？
“太太，姚大人四十多没成家。他根本弄不明白女人家的心思。”
“他说他明白。”
啊？姚大人这么不诚实的吗？
他要真是个懂的，根本不敢说那句话。
“他那是自以为明白。”戴嬷嬷轻叹一声，“您想啊，他好歹也是堂堂指挥使大人。手底下管着那么些人。又时常进宫向陛下奏对。他那人，傲着呢。他能说自己不明白吗？”
倒也是。
韩氏点点头，“你接着说。”
接着说啥？
戴嬷嬷眼皮酸涩，恨不能用牙签支着，揉揉眼睛，强打精神，“姚大人就、就是不懂装懂。恐怕他都不知道自己说错话，惹得您不高兴。”
韩氏点点头，“有可能。他那人，憨憨的。没什么心眼。”
姚大人要是没心眼，能当上姚大人吗？戴嬷嬷微微皱眉看向韩氏。太太对姚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诶？不对！不是误会。而是情人眼里出憨狗！
戴嬷嬷暗暗点头。就是这么回事。太太明明已经对姚大人动了那个心思，却不自知。
她要是一点没动心，干嘛因为姚大人一句话而半夜惊醒呢？
“太太，您是不是中意姚大人？”戴嬷嬷觉得有必要点一点韩氏，“中意的话，您就给他个机会嘛。老奴觉着，姚大人是个心善的。”
有没有心眼放一边。这么多年了，姚大人一直关照撷金阁和巧绣坊。虽说太太没亏了他。可他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个好的。
“您不能因为他一句话说错了，就看不见他的好处。”戴嬷嬷语重心长，“您和宝月姑娘还有宝月姑娘未出世的孩子，相依为命也能过的挺好。可是，到您老了走不动那一天，回头看看自己一路走来的辛苦，会不会后悔没有嫁给姚大人呢？”
明明可以选择跟姚广诚携手相依，但她却偏偏独自前行。
能否后悔？
韩氏以前可以肯定自己不会后悔。
但是在听过姚广诚一番剖白之后，韩氏有点拿不准了。
老姚向来重诺。他说到就能做到。
他说不纳妾不养通房，还说只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
韩氏面颊发烫，“这事儿，容我再想想。”
戴嬷嬷拢了拢幔帐，拿起烛台出去，合上门。
韩氏闭上眼，浮现出老姚那张黝黑的面庞，和憨憨的笑容。
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会很有趣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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