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王妃!您又吐血了!”
三皇子一听,慌忙走进内室。我也快步跟了进去,见床榻上一位憔悴消瘦的美人儿半倚在床头,手里的丝绢上赫然印着血迹。两个姑娘守在床边,一人轻抚她的后背,一人擦拭她嘴角残留的血迹。
张御医上前为公主把脉,片刻后摇了摇头,退到了一边。
“公主,你怎么样?”三皇子将颜魅公主手里的丝绢狠攥在自己手里,一种无奈与无助充斥了他的周身。
“亲王,我......我没事。”颜魅公主闭着眼,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主子,王妃方才已吐了两次血。”其中一个丫鬟脸上愁云密布,战战兢兢地说道。
颜魅公主就是恒亲王妃!我看着如同痛在己身的三皇子,心想,他明明如此爱他的妻子,却为何客气地称“公主”呢?
不及多想,我来到近前仔细观察。颜魅公主此刻脸色苍白,毫无血气,呼吸异常急促,额头还在冒着虚汗。我摸了摸她的脉搏,心跳也是快得非常。
“恒亲王,公主患的何病?”这些表面的症状与很多疾病相符,但有吐血情况,说明不容乐观。
三皇子摇了摇头,“不知,御医没有定论。姬希,你将公主的病情跟碧尘小姐说一说。”
那名叫姬希的姑娘看似干练非常,心思活泛。她的眼中仍带着湿意,却是审查地凝视了我片刻,怀疑地道:“她是大夫吗?她能治好我家公主的病吗?”
我摇了摇头,有些无措地看向三皇子。这时,颜魅公主睁开眼,虚弱地说道:“亲王不必再为我费心了,这是我的劫数,死......便死了。”
无求生意念的病人,如何让人救治!我插话道:“颜魅公主,你可想再回故乡看一看琼花?”
闻言,颜魅公主的眼睛慢慢地睁大,她转头看向我,眼神里多了一束曙光。
有了颜魅公主吩咐,她的随嫁丫头姬希才将公主的病情向我一一道明。原来一年之前,颜魅公主还在南夷国时便偶有头晕的感觉,当时御医也看过,都只说是平常毛病,并无大碍。等与大武朝和亲,嫁入三皇子府后,不知是不是因水土不服,在与三皇子的新婚当夜,颜魅公主昏倒在酒席上,从此便常常卧床不起。这一年以来,宫中御医、赤脚大夫看了不下百位,都不知是何病症,只是靠着治标不治本的汤药补给着。就在前几日,颜魅公主听闻南夷国出了内乱,国事危急,竟吐了血。连日来,公主病情每况愈下,御医看后都是摇头,束手无策。
听了姬希细讲,我又仔细查看了公主的身体,心里有了疾病范畴的猜测,但不敢妄下结论。了解到平常都是张御医照顾公主的病情,我便和张御医到一边探讨。
探讨中,我心里有点抓狂,对张御医说的那些古言病词,十分里只有二三分能理解,而张御医对于我说的更是只有十分之一的理解。我寻思我用这现代术语旁人自是难以明白,便尽量挖空心思地将我对疾病的诊断用打比方的方式浅显地讲给张御医听。
张御医突然恍然:“这是血证!纵观医术,记载着甚少。碧尘小姐这一提醒,老夫想起曾在一本医书上看到过。”
血证?我不知道它的古代名字叫什么,但这个诊断结果是我最不愿接受的,颜魅公主患的是白血病!她之所以吐血,是内部器官有出血的情况发生,而这正是白血病的一种严重症状。
没有现代先进的治疗手段,白血病便是不治之症!如今公主病情严重,是否能靠汤药维持住生命,也实在难说。
张御医不敢再耽搁,回宫查找书籍,寻找救治办法。
我唤三皇子到外面,跟他讲明这白血病可能的后果,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张御医,期待他能找到有效的办法,延长公主的生命。
在等张御医回来的当空,我与三皇子站在琼花树下,想着各自的心事。
一阵轻风吹起,有洁白的琼花花瓣纷纷飘落,造就了美景,却亦毁了琼花的完整。
“这世间的生命确如这花,随风而落,不由自己掌控。”三皇子的俊颜上不再是柔和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忧伤与不甘。
我本想劝慰他勿要伤怀,却说出了另一番违背本意的话,“世间万物皆是如此,有花开便有花落,有人生便有人死。只是,花逢春会再开,人入土便永灭了。”
三皇子依然望着那无助飘落的琼花,淡淡地道:“再开之花,已不是曾经之花,来生它开得再灿烂,亦不能弥补今世的伤痛与遗憾。花且如此,更遑论人呢。”
我有一时的怔忡,却恍然浅笑转头,望着三皇子,言道:“正因为如此,活着的人才要努力过好今生的每一天,尽量不去伤痛,不留遗憾,让来生不至于喟叹今世所经历的一切。”说完,我心里舒了一口气,终于算是挽回了方才的失言,达到一丝劝慰的目的。
三皇子凝视着我,忧伤的眼里慢慢又溢出一种心疼。我曾见过这种眼神,他,为何会对我有这种眼神呢?是可怜我也身患疾病?可我这过敏症都算不得是什么疾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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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过头去,岔开这沉重的话题道:“恒亲王去如意楼寻碧尘,就是想找碧尘给公主看病吧?”他那时硬闯如意楼,应是心急如焚的。怪我当时不曾想到,还拒绝了他送我回来的好意。
三皇子仍是看着我,没有答话。
我更觉得抱歉,“对不起,若是知道恒亲王有这等急事,当晚碧尘便随恒亲王回来了。只是——只是即便碧尘回来了,对公主的病怕也是无能为力。”
三皇子将一声叹息吞没,只挺直了脊背,静静地望着那院中琼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张御医回到恒亲王府,欣喜地带来了配好的药。他征询三皇子的意见,这药用还是不用。因为他从未治过血证,这药是结合古书记载,和几位太医院的御医一起研讨出来的方子,只能试着看。至于能不能达到治病效果,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完全不得而知。
三皇子望了望床上奄奄一息的颜魅公主,点了点头。
公主喝了药后,呼吸渐渐平稳了些,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我也稍稍放松。
时间已过晌午,我辞别三皇子回府。临走时,嘱咐三皇子莫要再在公主面前提起令她担心的事儿。还有,若有外人来探病,千万勿要离公主太近,免得加重公主的病情。明日,我会再来恒亲王府看望公主。
听了我的话,三皇子只是深深看着我。他安排了马车送我回府,一直目送我消失在街头。
我并没有直接回将军府,而是半路下车,让车夫回了去,我自己一人雇车去了鸿运客栈。淑婉肯定还在担心着我,没有人可以差遣送信,我只得自己先跑这一趟。
淑婉见我平安无事地站在她眼前,终于放下心来。我跟她简明讲了失踪后的事情,只是隐去了与四皇子的那段相逢。对于他,我不想再提。
“你看,三皇子又救了你一次!你有没有好好谢谢人家?”淑婉挑着柳眉,含着嗔笑说道。
“都还不知上次是不是他所救。”我是不能确定,淑婉倒早已这么认为。
“你直接问他就是了!”淑婉怂恿着,“如果当真是他设计救你,连着这次相救,你怎么着也得特意谢一谢才好。”
这次如意楼救我,虽然他是为了找我去救他的妻子,但确实是帮了我了。而且当时那洪途持刀向我挥来,若不是他及时斩断了洪途的手臂,现在我可能不会完好地站在这儿。
想清楚这些,我便问淑婉道:“姐姐,那要答谢他的救命之恩,应当如何谢呢?”
“以身相许啊!哈哈哈——”淑婉开玩笑地一阵儿大笑。
我嗔怪地瞪她一眼,她慢慢收拢了笑,但仍是揶揄地看着我。
若是放在我的那个时空,要表示谢意,可以给他钱,请他吃饭,送他贵重物品。可三皇子不缺钱,我倒穷的叮当响。请他到酒楼吃饭?不行,不够端庄。送他物品?不行,不合规矩。那就将他视为朋友,若三皇子有何事需要帮忙,我定当在所不辞。
淑婉正经端坐,又开口道:“我正想与你商量要事,希望听听你的意见,也算是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原来淑婉从吉康村回来后,仔细寻思了我对她说过的话,也考虑自己和萱儿今后的路,便萌生了开酒楼的想法。而前两日这鸿运客栈的老板透露了想卖了这楼的打算,他无儿无女来继承打理,而自己已年迈,想回乡养老。淑婉得知后,便有了盘下鸿运客栈的打算,改成酒楼。
我听后,竖起大拇指支持。没想到淑婉竟有这番胆量和气魄,当即问她需要我帮什么忙。若是银子不够,我想办法凑一凑。
得了我的支持,淑婉定下心来,说这两日便和老板商量此事。另外,银子她不需要我凑,只等这酒楼开张后多给她提提意见便可。而且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她承诺酒楼若亏了不需要我承担什么,若赚了,跟我五五分成。
我极力推辞,她却是不肯,说酒楼开张时便立下字据。如此,我自然不能简简单单提些意见就算了,应该尽力帮着淑婉将酒楼开出些名堂来。
我们两人又畅想了一番,淑婉突又提起一事,“既然你已经回了将军府,应该有机会见到四皇子吧。你能不能代我向四皇子谢过救命之恩?”
还有机会见面吗?即便见了面,他会跟我单独叙话吗?可能还会拿请我自重的话拒绝我。虽然我心里这样想,但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淑婉的请求。难道我还想着借此机会见见四皇子吗?
回到将军府,洛离把我叫了去,询问了一下恒亲王妃的病情。我只答张御医用心医治着,恒亲王妃希望我能经常过去与她聊聊天。
洛离应允了我常去恒亲王府,样子看着还有些高兴。本来我撒谎拿王妃说话,是担心他不同意我出门。但现在看着好像我即便不撒谎,他也会很痛快地同意。
以后有了正当理由出门,我心下有了些轻快。等回到娇星阁,才发现伊心还在紧张地担心着我。她从早上便一直为我面临的处境担忧,时不时去向其他丫鬟打探消息。此时我让她放下心来,不必再想那些,待会儿要搬家了。
二夫人派了几个丫头过来帮忙,到了天擦黑,我已经躺到清风居的床榻上了。春儿转达二夫人的交代:今后便安心住着,将军已经发了话,我离府这两日的事情不许任何人再过问,让府里的人都好生照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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