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裴文君执着那支墨菊往回走。
见时辰尚早,也不想回去对着那些京中权贵,打算再赏会花。
这般想着转身回了花房,还未靠近就听到了几人的说话声。
“真是造孽呀,这般好的花房就这么被毁了岂不是可惜。”
“小声些,这让长公主听见了你小命就丢了。”
“别说了,快干活吧,赶紧毁了这里。”
几人说话间,就要拿起镐头锄子去铲那些花房里的花。
“住手!”裴文君手里持着一支墨菊立在他们身后。
那几人听见这道清冷明丽女声转过身来看。
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圆领金线滚边对襟短袄,下着月白色鱼戏莲叶金线滚边月华裙。
正午的阳光自她身后洒下来,宛若神女。
“是花神娘娘显灵了,不让咱们作孽呀!”其中一人慌忙跪地瑟瑟发抖道。
其他几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你们受何人指使?”裴文君看出他们几人做事心虚,厉声喝问。
“回花神娘娘话,我们受长公主的吩咐才要毁了这花房的。”
“因何而起?”
“小的们听吩咐做事,其余的并不知情。”
“你们下去吧,长公主让我来传话,这处不必毁了,还有大用。”
几人闻言抬起头来看,哪里有什么花神娘娘,眼前立着的不过是个年方十七八的姑娘家。
一开始带头跪下的那名男子揉了揉眼讪讪道:“刚才许是被光晃了眼,错认了。”
几人见她义正辞严,不似作假,这才拿起锄头镐子离开。
裴文君立刻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
见他们走远了,她将花房的门关上,快步去了前厅,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住手!”长公主强忍下心中怒火,面上缓和了几分。
“本宫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你这般较真做什么?”
裴文君松开了手,温雅柔托着胳膊躲到了长公主身后。
“长公主的一个玩笑险些要了臣女的小命,有些玩笑可开不得。”裴文君面上带笑,语气却清冷得很。
一旁的众官员家眷上来递台阶。
“咱们还是先赏花吧。”
“这都是难得一见的国色天香。”
“当真是第一次见呀。”
长公主不耐烦摆摆手,让他们各自散去。
她去看温雅柔的手,白皙的腕子上有一圈青紫,皱着眉头,深吸口气,暂且按下心中怒火,吩咐下人拿来药,亲自为她涂抹。
说话间人都四散开去,生怕沾染上长公主的怒火。
裴文君见她不准备深究此事,便也没有再纠缠下去。
冯青瑶过来拉她的手将她扯到远处去。
她犹自后怕,劝她:“长公主让你摘花,你只摘花便是,惹她生气做什么。我看那清河郡主似乎对你有些偏见?”
裴文君无奈道:“你以为我想招惹她吗?我巴不得躲远远的。很多事情和人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开。”
她无意再说这些烦心事,拉着她去看那株金黄色菊花。
冯青瑶很快就被眼前的美景吸引。
温雅柔由着母亲为她擦药,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
长公主见她这般,心中怒火更盛,打小娇养的女儿几时受过这般的苦。
恨不得立刻让人将惹了她女儿的人毁了去,只是今日来的都是京中权贵,也都看到她适才无端为难了那裴家的姑娘,若是让她在公主府出了事,后面不好处置,只得将念头暂时按下。
谢宣芳上前给长公主行礼请安,适才她在一众官员家眷身后,不曾近她的身。
她见长公主疑惑神情便猜出她不知自己身份,开口道:“臣妾是为我那不知礼数的女儿来道歉的。”
“原来是裴夫人,不必多礼。来人,看座。”
谢宣芳没有落座,上前赔笑道:“我那大女儿,我可怜她本想将她教养在身边,无奈她外祖母家非得要将她接回江南去养,生怕我这个后母给她气受,这才将她养的骄纵无理,冲撞了您与郡主。”
才说几句她又拿出帕子抹起泪来。
长公主抬头看她一眼,这才开口:“她江南外祖母家是哪个?”
“就是在江南织造局做皇商顶有名的王家,也是有些家资,这才将孩子惯的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做派。
才入京没多久,就沾染了不少是非。无奈我只是个后母,管她又不听,还白白惹得她烦。”
长公主心里又有了主意,似是安慰着她,叹息一声:“后母难当呀。”
谢宣芳见她如此说,方才落了座,拿着帕子拭泪,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
直至赏完景,一众人散去,长公主也没再对裴文君发难。
裴文君回到府中小院,看着屋中的桌子上摆着一盆开的正盛的菊花,跟她今日在长公主花房里见到的那支极为相似。
在一旁做着针线的侯妈妈看着她疑惑,指着答道:“说是平阳王府上差人送过来的。”
裴文君打量着那盆花,美则美矣,只是显得与这屋子里的布置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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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今日之事他也知晓了。
芸儿将今日冯青瑶送的木匣子拿送了进来。
裴文君打开来看,那是京中现下时兴的发簪,交待芸儿收好。
她亲自去了库房,从那箱放置刀枪剑戟的大箱子里挑出一把瞧着小巧轻便,用起来削铁如泥的短剑。
她吩咐芸儿将短剑包好明日让人送去冯府。冯青瑶近日在练武防身,用这个最为合适,
才刚要歇下,就有丫鬟来请,说是老爷请她过去一趟。
裴文君重新梳妆后,才不疾不徐的到了前厅。
只有裴之宥一人端坐在那里喝茶,显然是等了她一会了。
她上前行礼。
裴之宥看着堂下落落大方,礼数周到的长女,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谢宣芳今日回来便将在公主府里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与他听,其中自然是有些添油加醋。
他本就对这个女儿入京以来的做派颇有微词,得知她今日又得罪了那长公主,不得不将人叫来说道一番。
“我竟不知你何时又因何得罪了长公主?”
“女儿也不知,许是这这京城的风水与我不合吧。这才显得人人都与我过不去。”裴文君一副破罐子破摔样。
“你都是要嫁入平阳王府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沉不住气,有时忍一忍也便过去了。”
“他人都要置女儿于死地了,父亲还让我忍?”裴文君面色不悦,手指紧紧握住椅子扶手,借此稳住心神。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长公主权势滔天,你与她作对,岂不是死路一条。何苦的呢?”裴之宥不由得拿出慈父的做派劝慰她。
“多谢父亲为女儿劳心,不知女儿的嫁妆单子准备的如何了?”
裴之宥近几日也是为着此事烦心,谢宣芳夜里也时时吹着枕边风,他也知道府中拿不出那许多银子来给女儿带走。他毕竟底下还有一儿一女,也要为他们打算。
“我与你母亲也商议过了,其他的都行,只是那上面的银子早年间你母亲在的时候就用的差不多了,现下府里也没有那么多的银子,不若就免了吧。”裴之宥眼含期盼的商议着。
裴文君看着他眼角的细纹,心思动摇了几分。
转念又想起外祖母与她说的关于母亲、关于外祖父的话,心下一紧,收敛起心神。
冷冷道:“父亲,此事已经过了明面,平阳王也已知晓礼单上的数目,若是拿不出,只怕是不好交代。”
裴之宥见她语气坚定,未带半分笑意,知道这是商量不通了。
当下也冷了脸色:“你也不用总拿他来压我,眼下你看他给你送菜送花的,不过是看你还有几分用处罢了,他府上现下就有受宠的。要知道嫁出去的女儿家总是要娘家来撑腰的,别将路走窄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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