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陆府,付霖威扯着马头直奔皇宫。
他思虑过了,假皇帝既然想利用他来对付徐肃,他何不反利用假皇帝加官进爵,杀了徐肃。
最后再扶皇帝归位。
如此一来,以他的功劳,还怕不能权倾天下吗!
入了宫门,付霖威直奔勤政殿,跪地禀奏:
“皇上!今日微臣去陆府探望陆国公,正巧遇见徐密使,听他夸夸奇谈,说…说……”
甄婧霜听他跪地禀奏事由,手里的动作并未停,熟练地处理御案上的奏章。
听他吞吞吐吐的,掀眼看了他一眼。
简单明了地吐出一个字,“说。”
付霖威拱手埋首朗声说:
“徐密使说皇上幼时顽皮躲懒,时常让已故十公主冒充皇上批阅奏章,下的圣旨亦是……”
他这番话存了试探的心思,也有些冒险。
殿内静了一瞬,连笔在纸笺上游走的唰唰声都听不见了。
付霖威知道假皇帝在考虑。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咔哒”一声。
玉笔搁在笔山上。
龙靴无声踩在栽绒毯上,一片明黄绕着付霖威转了一圈。
男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将军此话何意?”
他的声音阴森可怖,泛着冷冷湿意,像一条出洞的蛇,支棱着细长的身体围着他绕圈。
付霖威搭在一起的手不安的攒了攒,反正话已出口,总得有个结果。
心一横继续道:
“公主虽尊贵,却无参政之权。微臣的意思是……往日经由公主所下的圣旨是否该作废!譬如吏部郎中徐子桓的任免,以及徐密使与蜀国公嫡长女之间的赐婚圣旨……”
蛇绕了一圈之后又回洞里了。
甄婧霜盯着殿中央跪着的人几眼,哀叹一声,“十妹葬身火海,朕与母后十分心痛,这件事本不欲再提……罢了,国事为重,此事明日早朝朕会亲自言明。”
她知道付霖威是在挟私报复,不过,与她对付徐肃的初衷不冲突。
并且,朝臣斗得越狠,皇权才会越大,好事。
“行了,无事你便退下吧。”
前面那道圣旨可以撤了,那么再下一道圣旨也不为过。
付霖威跪着没动,夸夸一通阐述他与蜀国公嫡长女还有徐肃之间的爱恨纠葛。
最后恳请皇帝赐婚他与蜀国公长女。
荒谬!
简直荒谬!
不过站在付霖威的角度一想,又觉得十分得意。
当初是徐肃强抢了人,如今换他来抢人。
若论孰是孰非,这……
甄婧霜不想论对错,只想知道他这么做的初衷到底是为了出一口恶气,还是旧情难忘。
她笑着问,“朕听闻,那位陆小姐已然怀了徐密使的孩子,纵使将军你不介意,国公也不介意?”
付霖威继续说,“微臣已然想好了,既然要娶曦曦为妻,当护她周全,不受半点气。故此,微臣会另府别过,让她做将军夫人,不做公府少夫人……”
甄婧霜明白了,他为了个女人,连祖宗都不要了。
看来是真爱无疑了。
如此甚好,这样的人才好拿捏。
“念你一片情深,朕准了,明日一并办理。”
人逢喜事精神爽,付霖威洋洋出了宫门回了公府。
将将迈过门槛,高门阔院里传来女子吵嚷声。
他刚入了前厅的门,一只将军罐临着面门飞过来。
他敏捷朝旁侧一侧身,罐子砸在前院的青砖上。
待看清屋里头的人,他的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这周贤淙怎么阴魂不散的又来了!
————
陆府
午后一闹腾,太阳早早落了山头,院里的麻雀窝里头热闹非凡,外出的几只雀归来,喈喈叫着。
往日冷寂的院子里,有人来来回回有人张罗收拾,整座院子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陆夫人留饭徐肃,让厨房按着他的喜好备膳食,几人吃过之后,徐肃没有即刻返回。
陪着陆兆荣叙话,也劝说他别急着入朝,再等等。
等院子张罗出来,陆曦曦回了自己的闺房,一切好似没变,可样样都不一样了。
连被褥上熏过的香都泛着陈旧的味道。
离家大半年,时间在往前走,人也是。
陆曦曦有些疲惫的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帐子上夜间睡不着,用一根丝线绘的一个威字,深感时过境迁。
付霖威今日在前堂说的那些话,若放在几个月前,她会毫不犹豫应下他,跟他走。
如今虽未嫁徐肃,可到底肚子里揣了个,有了牵绊。
就算要走,心里头必定惦记。
不知是不是想起他的父亲了,小崽子心有所感,在肚子里踢了她一脚。
这几日夜里两人完事之后,陆曦曦累极,总不等他离身便沉沉睡去。
有几次夜里起身如厕,恍惚醒来,听见徐肃一个人对着暗黑的夜絮絮说着些什么。
起先她没注意,几次过后她才意识到,徐肃在跟肚子里的孩子对话。
有时还会轻柔抚摸他,也会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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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白日正吃着饭,她忽然觉得肚子里头被尖利的东西划了一道,手里的饭碗险些没端稳。
徐肃紧张得丢下筷子扶着她问,“怎么了?”
转头就要叫大夫。
陆曦曦却拉着他的手说,“小家伙刚才挠了我一下。”
她细细感受小家伙在肚子里动,不知道他在里头玩什么,她感受到一只手掌撑着肚子。
陆曦曦惊喜地捉住徐肃的手,探进小袄里,指引着他摸小家伙的手掌。
生命的魅力便在于未知与期望。
她柔柔的笑着问徐肃,“你感受到了吗!你的手掌贴着他的手掌。”
徐肃也笑,“他的手指很细很长,像我。”
陆曦曦不干了,抬起自己的手看,“我的难道不长吗!”
徐肃抬起另一手沿着指缝与她食指交扣,“我的儿子自然像我。”
总听他说儿子儿子,陆曦曦不开心了,“若是个女儿呢。我母亲两胎都是女儿,万一我随了她,也只生女儿呢。”
徐肃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歧义,“好,无论多少个女儿,我都要。”
陆曦曦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话里的错漏,“我的意思是…是这个,是个女儿!”
徐肃咬住她,一双含情的眸子能溺死人。
“我的孩子,我能不爱么。”
陆曦曦甩甩头,抬手扯住帐子上那根丝线的一端,缓缓抽离,将那个字,那个人抽离出自己的生活和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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