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雨水，陆曦曦窝在房里没怎么出门，跟丫鬟们一起做针线。

    上次说要替嬷嬷做的鞋做好了，让拣馥送了去。

    徐肃这一双还搁在屋里头没给他。

    闲来无事，陆曦曦又多做了些帕子，就摆在床头，省得徐肃又糟蹋她的肚兜。

    院子外头响起脚步声，是拣馥回来了，后头还跟着徐子桓。

    拣馥领着人进来，“小姐，相爷差人来了。”

    徐子桓沾了一身雨水立在廊下拱手，“夫人，相爷得了几件小玩意儿，让小的给您送来。”

    陆曦曦放下手里的活，起身引他进来。

    徐子桓推让不肯进门，摆了摆手，一个小厮捧着一个锦盘上来，揽芳去接了送进来。

    陆曦曦抬眼一瞧，盘子里搁的不是什么金银器物，都是些牙雕小玩意儿。

    有核桃雕的核舟，冰玉雕蚂蚱，还有工艺极其复杂的同心球，玛瑙雕刻的藤蔓上坠着好些瓜瓞（dié），拿手指碰一碰，悠悠荡起来，甚是可爱。

    无论什么东西，大了是气派，小了便是可爱。

    陆曦曦往日爱积攒些稀奇小玩意，没事的时候握在手里盘一盘，是个意趣。

    徐子桓见她喜欢，没多说什么，说还要回去回话，退了出去。

    揽芳见陆曦曦玩得开心，笑着说，“小姐，相爷对你可真上心，看见个什么都想着送回来讨你开心。”

    她指着那枚同心球说，“这个东西寓意极好，待会儿奴婢用宫绦穿起来，给你当压襟用。”

    同心球又叫鬼工球，是一整块料子雕琢而成，远看只一个球，近看三四个球，细看里头却有千层，大球套小球，层层叠叠套下来，每个球还都能独立转动。

    因为鬼斧神工，叫鬼工球，又因共用一个心，所以叫同心球。

    往往心意相通的男女之间会赠送，表同心合意。

    陆曦曦默了默，“拿红绳穿起来吧，我挂在颈上。”

    揽芳诶了一声，拿下去办。

    陆曦曦扫了一眼盘子里的东西，那核舟是镂空的，里头坐着一家三口，那蚂蚱繁育能力极强，素来寓意多子多福，还有那藤蔓瓜瓞，不就是瓜瓞连绵的意思么。

    徐肃这是……陷进去了。

    一抹愁思涌上来，得快些想法子走了。

    晚了，万一他强硬想要个孩子，她又无法拒绝，反倒麻烦。

    想起这事，便想到那林莞莞。

    上次有意将她的伞还了她，这几日便没了动静，别不是打退堂鼓了！

    陆曦曦扬声唤人，“拣馥，摆饭。”

    午后，雨势渐涨，陆曦曦带着那双新做的鞋出门。

    马车粼粼，到了相府门前，门头上的小子们见她来，忙殷勤上来撑伞。

    屋檐上的雨水濩濩（huò）而落，打在伞面上嘣嘣作响。

    雨太大，地上积水湍湍，陆曦曦今日穿了一双锦缎绣荷花的鞋，若是踩进水里，鞋就废了。

    她抱给徐肃的着鞋站在车辕上，犹豫一瞬，下了马车。

    待入了门问门上的人，“大人可回来了？”

    小子回说，“回夫人的话，今日早朝散得早，午时未到便回了。”

    陆曦曦点头，“大人在书房？”

    “在的，林小姐也在……”

    陆曦曦停下脚步，扭头看他，“林小姐陪着大人？”

    每次陆曦曦来，他们相爷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对人处事都宽和许多，故而相府里的人盼着陆曦曦多来几趟。

    这小子见她来，一时高兴，嘴快多说了句。

    见夫人特意问林小姐，自知说错了话，不安地说，“…是……是……”

    “这几日林小姐日日都陪着大人？”

    “也…也不是日日，昨日大人外出不在就没陪着……”

    小子边说着边偷觑陆曦曦的脸色。

    “这样啊……”陆曦曦说，“雨太大，我的鞋湿了，得回去换双鞋。这是我亲手替大人做的鞋，劳烦你叫人送进去吧，我这就走了。”

    说罢将手里簇新的鞋塞入他怀中，转身就走了。

    这小子自知要完，忙追着人哀求，“夫人，夫人您都亲自来了，相爷也盼着见您，您就亲自送一趟吧！”

    陆曦曦理都不理，也不管下不下雨，直接上了车走了。

    前些日子，徐肃留给林莞莞的题，经过她母亲的点拨，她终于算出答案来了。

    正拿着答案愤愤数落徐肃狡猾。

    “我说我怎么算都算不出来呢，原来是肃哥哥你使诈！母亲见我苦恼不已，问了题面，又问题面你是写给我的，还是说给我的。”

    “若不是母亲提点我，我只怕要被你蒙骗一辈子都解不出来，哼！肃哥哥你可真坏！”

    徐肃大笑不已，“还是师娘厉害啊！”

    笃笃笃——

    响起一阵敲门声，徐肃敛了笑，沉声道：“进来。”

    管家带着守门的小子进来，“相爷。”

    徐肃抬眼，见那小子浑身抖个不停，拧眉问，“出了何事？”

    那小子求救般看向管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张口便叫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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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肃不耐烦，“再不说便拖出去。”

    管家见那小子实在害怕得紧，开口替他说，“回大人话，是这小子犯浑，方才陆夫人来了，给大人送新做的鞋，这小子多嘴说了句……”

    管家看看站在旁边的林莞莞，干笑了声，“说了句林小姐也在，夫人就……”

    他侧身训斥小子，“还不快将夫人做的鞋呈给大人！”

    那小子连滚带爬起身将鞋送到徐肃面前。

    林莞莞微微惊讶，“陆小姐是不是生气了，她走了吗，我去追她……”

    说着便急着要去追人。

    管家：“林小姐莫追了，已经走了。夫人说雨水湿了鞋袜，要回去换鞋……”

    林莞莞叹息一声，“想来她是误会我与肃哥哥了……”她欲言又止，“要不我去澜庭院跟她解释解释吧！

    “不用，”徐肃盯着那双鞋，心里头暖暖的，探手拿过来站起身，“你回去陪师母吧。”

    说罢往外走，接着吩咐，“多嘴多舌，自己去门上领罚。若再有下次，拔了你舌头！”

    小子慌张道是。

    徐肃回了别院，步子迈得有些急，进了主院，院子里头只有雨声，听不到人声。

    揽芳穿好了同心球，搁在小盘子里端着进来，正巧撞见徐肃回来。

    “夫人呢？”他问。

    揽芳：“在屋里歇着呢！”

    徐肃扫了一眼盘子里的东西，“这是……”

    “这是大人送给夫人的同心球，夫人很喜欢，让奴婢用红绳穿了挂在脖子上。”

    徐肃将东西捡了起来，忽而觉得歉疚。

    她定是见到同心球心里高兴，做好了鞋想亲自看他穿，结果……

    他握紧同心球大步进屋。

    入了房中，见内寝的帘子都放了下来，床上隐约可见人影。

    徐肃掀帘子入内，见人脱了外裳朝里侧躺在床上，瘦弱的身形勾出一抹可怜的影。

    他叹息一声，伸手抚她的肩，“曦曦，别哭了，下头的人不会说话，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曦曦出去一趟，脚浸在雨水里，时候长了，一股寒意沿着腿上行，回来换了鞋没多时便觉得头有些晕，这才躺下歇一歇。

    听见徐肃的声音，她扭头，“大人？你怎么回来了！”

    她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见到他，眼底满是欣喜，可人是怏的。

    还以为她暗自垂泪，还好……

    不过没精打采的样子看着不对，他抬手抚上她的额，“脸怎的这样红，是不是起了热？”

    说着忙招呼人叫府医来。

    翟大夫给诊了脉，开了药，便叫好生歇着，没什么大碍。

    嬷嬷听到主院叫了大夫，也顾不得天气好不好，过来瞧人。

    见自家大人搂着人亲自喂药，才安下心。

    也没多留，折道去找翟大夫打听陆曦曦的身体情况。

    一碗药喝下去，徐子桓带了个丫鬟进来，说是林小姐身边的丫鬟。

    徐肃问何事，丫鬟站在帘子外头说话，“是我们小姐上次来的时候，走得仓促，带给陆小姐的见面礼竟忘了送，遣奴婢送了过来。”

    徐肃看都未看一眼，“把东西搁下吧。”

    陆曦曦撑起身远远瞧了一眼，忙说，“大人，林小姐一片心意，怎能如此怠慢，”她招揽芳，“去，到我的匣子里头挑件好的，让这位姑娘带回去，当是我回的礼。”

    揽芳看懂了她的意思，扫了一眼林莞莞送来的东西，去挑了件万分贵重的，寻了个合适的锦盒交给丫鬟带走。

    徐肃不管这些小事，随她怎样办都成。

    等她吩咐完事情，亲手将那枚同心球给她戴上，温声说：“日后想见本官，只管去相府便是，无论谁在，没有不方便的，可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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