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以宁原以为楚家人会待上一段时日,岂料没两日便离去了。
“他们还要去见兄长……”谢明矅长吁短叹道,他心中自是不舍。
楚世瑾待他与凤鸣川待他又是不一样。
凤鸣川身负教导之职待他较为严厉,说话聊天之时更注重引导与启发,亦师亦友。
楚世瑾虽说也是他的兄长,但与宋晓笙截然不同。
纵是比他大了快十岁,可半分架子都无,待他更是随和。
勾肩搭背的便说起幼时兄弟们一道爬树抓鸟、下河摸鱼。
稍大些就被扔在军营里,他们不听话不守规矩的捣乱,叫祖父晓得了,便派人将他们兄弟几个一起按在校场上光着屁股挨板子,还令所有的兵士围观。
就那一遭,楚家少年郎的脸都丢尽了。
待到长大之后,又是如何在战场上摔摔打打,互为倚仗。
听得谢明矅是心旌神摇。
楚世瑾与他又说了北边的情形,还带着他一起跑马打猎,手把手的指导他的骑术箭术。
谢明矅这段时日学的是很快,可学的再快也比不得楚世瑾自幼便是弓马娴熟。
两人自见了面便成天混在一处,当真是兄弟情深。
只不过才短短两日,他新结识的兄长便要去见宋晓笙了,他又剩了孤零零的一个,自是依依不舍。
“日子长的很,总有再见的时候,你若是想外公他们,日后我们一起去北边多住些日子可好?”莫以宁瞧他闷闷的,便轻言细语安慰道。
“嗯!只不过,北边贫瘠,你竟肯陪我去?”谢明矅自个也就罢了,却很舍不得这小财迷去受苦。
他瞧着莫以宁没事便把那些“小玩意”抱出来把玩,欢喜的时候,一双杏眼里都泛着金光。
“你能去,我便能去,不过是冷一些罢了,我有大毛衣裳我怕甚。”莫以宁傲气的昂着头,很是不以为然。
“那倒也是,对了,这天慢慢的也凉了,这个冬日咱们便在庄子上过了,还是要多做些暖和的衣裳,别冻着了。
兄长带了那么些皮子,你先去挑几张喜欢的做衣裳。
我瞧着里面有几张大红狐狸皮,你做件斗篷,待到大雪后银妆素裹的,衬着你一身火红色定然好看。”谢明矅的眼光向来挑剔,但品味却是不俗。
莫以宁叫他说的兴致勃勃的,有些期盼下雪了。
“嗯,那我做身红的,给你做身黑的,等下大雪了咱们一块去玩雪!”
她想了想又道:“这种东西搁长了就放坏了,你叫人找找,往年的旧皮子就拿去赏人吧,有人能用上便是好事。”
谢明矅叫她说的点了点头:“很是,我与长风去说……”
没过多大会莫以宁又问着他:“对了,今日庄子上又送来好些螃蟹,一个都有半斤重了,我四处送了些,还剩了好几篓,你是吃清蒸螃蟹呢?还是让厨房给你做蟹黄包子吃呢?”
“都成,也就是你爱吃!你纵是爱吃也得少吃些,又不是甚好东西,吃多了又闹肚子疼。”谢明矅想起前几日这棒槌精肚子疼的嗷嗷直叫,险些没把先生找来。
莫以宁叫他说了,便有些不乐意,撅了撅嘴瞅了他一眼也不吭声。
上次不过是意外么,她忘记喝些酒了。
那么大个的螃蟹,脂肥膏厚、鲜美甘甜,多吃几个亦是无妨,最多喝些热热的烧酒便是了。
谢明矅却在思索,他方才在做什么来着,怎地眨个眼就说到吃螃蟹上去了。
……
庄子里又回复到往日的平淡宁静,颇有些山中无甲子,寒岁不知年的意味。
待到枯叶落了一地,又染上了白霜,冬日已经来临了。
与庄子上的悠闲惬意相比,京城里却是风云诡谲。
边关起了战乱,这原也是寻常事。
每年秋收之后,总有小股的异族马队去劫掠边关百姓,待军队闻讯后,再派了将士赶去却也为时已晚,这帮人早已逃之夭夭。
可今年却很不寻常,有一个在北路与西路交接处的贫瘠的小城玉榕城,驻守的军队并不多,却叫人屠了,不论兵士还是百姓的人头也都割走了。
寻常劫掠只会抢走粮食、财物和女人,斩草除根把人都杀完了,明年他们再来抢什么,显而易见这次并非寻常的劫掠。
玉榕城以前是镇北侯在驻守,五年前改由平西将军驻守。
此地贫瘠,人口也少,异族劫掠时都瞧不上,怎地突然就被屠了。
割走人头无非是回去后想充作军功,朝中推断多半是北凉人干的。
他们那几个王子斗的很厉害,拿平民充作军功这种事他们不是干不出来。
可北凉人怎地去了西边倒不去北边?
镇北侯守着北关隘,西路的月西关却是由平西将军沈栩驻守。
沈栩守在西路一为防止金沙部族的入侵,二为牵制镇北侯楚千衡。
北凉与金沙便如两头鬣狗一般威胁着大夏的安宁,只要大夏露出一丝的颓势,它们便会亮出獠牙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撕碎一切。
这也是皇帝再忌惮楚家,也不会擅动他们的缘故。
楚千衡在十月初便上了折子,说北凉蠢蠢欲动,可楚家军的粮草却屡屡遭人贪腐,军中食不裹腹恐贻误战机,恳请皇帝彻查此事。
这事吧,不论兵部、户部都是心知肚明,却又从何查起。
朝堂之上各部的官员也很诧异,军粮之事并非今年才是如此,是谁的意思镇北侯也心知肚明,可他为何偏在此时发难。
收到消息之后,户部兵部都有些惶惶然,只除了孙有道。
他嘴上不说心里有数的很,镇北侯隐忍多年为何偏在此时发难?
只怕这才刚刚开始,楚大将军既出手了便不会只上个折子这么简单。
这个消息只怕会慢慢的传遍各大城池的茶楼酒肆,这是要叫天下皆知。
之后楚家军不论做何举动,皆为事出有因。
而这么些年下来,他手中多半还握有实证,他大可根据朝廷的反应,再来决定要不要放出来。
之后一旦闹将起来,那些给皇上办事的人保还是不保?
克扣守边将士的粮草、军饷,这个罪名谁又担的起?
纵是皇帝的意思,谁又敢说出来?
说皇帝不愿让那些为国守边的将士们吃饱饭?
谁敢!
可这个黑锅谁背,谁就是拿全族上下的脑袋往刀下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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