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城的夜晚,总是降临的那么早,刚过七点,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
医生让夏之溪住院,夏之溪不肯,问过祁语晨夏芒在哪里之后,就匆匆赶过去接她。
她这次回来时间本就不多,既然她还没走,肯定要好好陪陪夏芒和阿婆。
在月湖公园门口接到夏芒,祁槿月本来还想让夏芒留下来,去她们家玩玩,夏之溪婉拒了。
夏芒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站在身后的祁槿月,她挥了挥手:“阿月,你们也回去吧!周一见”
祁槿月没出声,只是看着夏芒的背影,轻轻点了点头。
上车后,祁槿月偏头看着正在开车的祁语晨,缓缓开口:“阿妈,你和夏阿姨吵架了?”
如果还能吵吵架,其实也挺好的,怕就怕……两人连架都吵不起来,那才是最折磨人的。
祁语晨知道祁槿月在问什么,只不过有关于夏之溪的事情她并不愿多说,只是偏头看了祁槿月一眼,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阿月,夏芒挺好的,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要伤害她,好好对她,知道嘛?”
虽然祁槿月不知道自己母亲为什么突然会提到夏芒,不过她还是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好,阿妈我知道的!”
……
夏之溪带着夏芒走进那条熟悉的里安巷,耳边传来熟悉的猫叫声。
时间不算太晚,家家户户都还亮着灯。
回家之前夏之溪早就给姚丽宁打过电话了,此时的姚丽宁正焦急的站在门口等待。
从接到夏之溪电话开始,姚丽宁就十分高兴,特意找了许路莹过来,两个人忙碌半天,做了一大桌子菜出来。
考虑到好久没见夏之溪了,许路莹在过来时还特意跟陆容锦打了个电话,让他早点回来吃饭。
夏之溪站在暗处,看着屋子里那个渐渐苍老的背影,她眼眶湿润。
她已经好几年没回家了,偶尔路过槐城,她为了不拖累家里人,也从未回过家,当她再一次看到阿妈时,只觉得她的阿妈……好像又老了许多,头上的白发也开始多了起来。
夏芒看着夏之溪那快要落泪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干巴巴的说了一句:“阿妈,没事,我在家里,会照顾好阿婆的,你放心就好,只要你自己在外面照顾好自己,不让阿婆操心就好!”
夏之溪看着夏芒,沉默不语。
陆容锦刚从外面回来,就在家门口看到夏之溪的身影,他单手拿着自己的外套,看到站在家门口却不进去的夏之溪,抬脚走到夏之溪身边:“夏姨,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去啊?”
夏之溪听到陆容锦的声音,连忙擦干眼泪,慌忙转头看着那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不止的少年:“容锦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干什么去了?对了,你的脸和脖子……是怎么回事?”
听到夏之溪的话,陆容锦下意识抬手遮住了伤口,佯装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没事,不小心撞的,对了,我阿奶说饭都做好了,该回家吃饭了,夏姨,我们进去吧!我阿奶老早就给我打电话了,让我今天早点回来”
其实许路莹的原话不是这么温柔的,她的原话是:今天你夏姨回来了,别给我惹事,早点回家,一起吃顿饭,要是八点之前没到家你看我抽不抽你就完了!
……
刚进家门,夏之溪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姚丽宁。
姚丽宁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裤,看到夏之溪的身影,略微有些手足无措,她又看了夏之溪身边的夏芒一眼,这才小心翼翼的向夏之溪走去。
在夏之溪不远处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夏之溪那张熟悉的面容,抬手摸了摸她眼尾那道不太明显的伤疤,眼里满是心疼:“之之,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在外面真的太辛苦了,虽然阿妈不知道你在外面到底做什么,可阿妈相信,阿妈的之之一定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对不对?你在外面吃苦,阿妈帮不了你,实在不行,你回槐城工作算了,这样我还能照顾你,你也能多陪陪阿芒这丫头!”
姚丽宁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只是,自从她老公走后,家里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姚丽宁身上,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只不过,姚丽宁并不觉得苦,只要看着自己的孩子健康平安得长大,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还好她女儿夏之溪和儿子夏之睿都很听话,从来不会让她太过操心。
夏之溪知道阿妈这是担心自己才跟自己说这么多,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自古忠孝难两全
她已经对阿妈不孝,女儿不好了,怎么能不忠于国家呢?
看着姚丽宁头上的白发,夏之溪心疼的抱紧姚丽宁,哽咽道:“阿妈,我工作现在是最重要的时刻,不能分心,等我完成,一定会回来看你的,阿妈,答应我,在家里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嘛?不然我会担心的”
姚丽宁听到女儿的话,也没有多问,只是哽咽着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你安心工作,不要担心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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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夏之睿一家不在,剩下的人难得聚齐了一次,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饭后,夏芒十分自觉地收拾桌上的碗筷拿去厨房清洗,只是,还没等她的手碰到碗,就已经被夏之溪抢先了,夏之溪默默收拾好桌上,对夏芒笑了笑:“阿芒,时间不早了,你先回房间洗澡,然后早些睡觉吧!”
夏芒听着夏之溪的话,在原地站了许久,看着夏之溪那瘦弱但十分坚毅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看着夏之溪,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她又猜不出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她站在一楼客厅里,看着夏之溪那忙碌的身影,既然想不通,那她就干脆不想了,她相信夏之溪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想通后,夏芒就转身上了楼,在桌边看了一会书,做了一会作业,直到脖子传来一阵酸痛感,她这才揉了揉脖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觉已经到十点多了。
这才匆匆忙忙找好换洗衣物,去二楼卫生间洗澡。
……
洗完澡,身穿一身春季睡衣的夏芒来到夏之溪房间看了看,见她还没回房间,这才蹑手蹑脚下楼偷偷看了一眼。
她刚到一楼楼梯口
就看到夏之溪和姚丽宁坐在后院里,嗑着瓜子聊着天。
她刚准备凑近一点偷听,就发现夏之溪已经眼尖的发现她了,正满脸坏笑的看着她:“阿芒,你个小屁孩,别偷听大人讲话,赶紧回房间睡觉去吧!”
听到夏之溪这警告似的话语,夏芒无语的撇了撇嘴:“不听就不听,谁稀罕!”
说完就哒哒哒跑到客厅喝了一口水,又哒哒哒跑到二楼房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正当她迷迷糊糊察觉自己即将睡着时,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本来想强打起精神看一眼手机的,然而,她发现因为白天玩太久,很累,根本就睁不开眼。
她迷迷糊糊思考了几秒,想着反正也没有人会找她,干脆不看手机了。
手机对面的祁槿月躺在床上,看着夏芒的聊天框,陷入了沉思:这才十一点不到呢?为什么夏芒不回我消息呢?这么早就睡着了吗?哎!原本还想跟她打个视频看看的呢。
看着一直没有动静的聊天框,祁槿月想着小孩睡觉了,她干脆也睡觉了算了,谁知道,放下手机就已经开始失眠了。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啊!
而夏芒完全不知道祁槿月失眠了,正睡的香甜呢!
……
第二天一早,夏芒就已经醒了,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见才七点多,她刚准备躺下继续睡觉时,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她突然觉得心里好慌,好慌。
下床,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她迅速披上外套,往夏之溪的房间跑去。
夏之溪的房间就在走廊尽头的最右边,一会儿就到了,夏芒以为夏之溪还在睡觉,抬手轻轻的在门上敲了敲,谁知道敲了半天也没有反应,一直不见夏之溪开门。
看着那道将她隔绝在外的门,夏芒心里越来越慌,好像有一种失去了什么的感觉。
她手用力,直接推开了那扇没有反锁的门。
她小心翼翼的往里走,嘴里还轻轻的喊着:“阿妈,你还在睡觉嘛?我进来了啊!”
她的声音不算小,却一直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一把掀开被子,这才发现,床上已经没有了夏之溪的身影,夏芒试探性地将手伸进夏之溪的被子里,结果发现她的被子里一片冰凉。
这种温度
要不就是夏之溪起得很早很早,她已经离开好久了。被子里已经没有任何温度了。
要不就是她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回房间睡。
看着夏之溪整整齐齐的房间,夏芒抱着一丝侥幸跑到楼下的房间里,这才发现,楼上楼下都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摸着冰凉的床单,夏芒不禁猜测,是不是夏之溪昨天半夜就走了,她为什么走之前不肯跟自己道别呢?也不肯跟自己说一声呢?
夏之溪究竟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啊?
……
看着屋内渐渐明亮起来,夏芒十分无助的走到一楼的木质沙发上坐下,静静地望着屋内那道大门,眼角划过一行清泪。
她抬手擦擦眼泪,这才看到桌子上那封折叠整齐的信封。
信封外面有几个钢笔大字:阿芒亲启。
看着这几个大字,夏芒这才真正意识到她阿妈真的离开了。
甚至都没有告诉她一声就悄悄的离开了。
她打开信封,里面不仅放着一封信,甚至还有两张银行卡,其中一张是熟悉的招商银行卡,还有一张卡夏芒并不认识,只知道是一张黑金卡。
她的眼神从这两张银行卡上移到那封信上,看着上面的内容,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阿芒,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来没有好好陪伴过你,也从来没有好好爱过你一次,我知道你也恨我,以前,我们俩的状态就是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可是你知道嘛!看着你小时候那张皱皱巴巴的小脸,我也曾真的开心过,我知道你在槐城受过很多委屈,我知道你也渴望母爱,希望我陪在你身边,可是你知道嘛?阿妈的职业特殊,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嘛?对了,信封里那两张卡你看到了吧!那里面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笔一笔攒下来的钱,虽然不多,只有一百来万,不过我想,应该够你安安稳稳上完大学了吧!那张招商银行卡里有一百多万,另外一张卡里也有很多很多钱,都是阿妈留给你的,在家里好好生活,照顾好阿婆知道嘛?如果阿妈还能活着回来,一定在家里好好陪你,毕竟,你是第一次当女儿,而我,也是第一次当母亲,好了不说了,我得走了,记得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嘛?对了,祁语晨母女都是值得信赖的,被欺负了一定要找她们,知道嘛?别逞强”
夏芒看着那封信,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流。
夏芒真想告诉阿妈,她其实一点都不恨她,虽然以前的事她都忘了,并不记得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但自她失忆以来,她从未恨过阿妈,甚至无比渴望见到阿妈。
可是,她走了,她根本就听不到夏芒的话了…
她肯定在做什么危险的事,要不然怎么会用这种交代遗言的口气给她写信呢?
也不知道夏芒究竟哭了多久,直到天大亮,姚丽宁也起了床,刚打开房门就看到夏芒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抱着什么东西哭泣。
夏芒一向都是很坚强的,很少掉眼泪,哪怕是去年因为被同学霸凌,关在废弃厕所里冻了一夜,即使发烧到说胡话也没有哭过一声。
看着夏芒那放声大哭的样子,姚丽宁一阵心疼,连忙上前抱着她:“阿芒,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跟阿婆说说”
感受到姚丽宁怀抱的温暖,夏芒下意识开口:“阿婆,我阿妈走了,走之前她都没有告诉我一声,她为什么要悄悄的离开呢?是我做错了什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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