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良心发现了。”江如许放下手中的药碗,坐到了床边,伸手给百里渊掖了掖被角,“快睡吧。”
她其实也能理解百里渊不让她坐床,毕竟一个人的洁癖不是说说就能克服的,想来他也是在心里做出了极大的让步。
这么想着,江如许又不由自主地往外移了移。
百里渊见她慢慢地移到床沿,只虚虚地挨了一点点床边,眼底顿时闪过一丝不悦:“你是打算等我一闭上眼就开溜吗?”
“啊?”江如许愣了一下,但看到百里渊那双幽怨的眸子后,瞬间反应了过来,一定是她善解人意的举动让百里渊误会了。
她扯出个无奈的微笑:“我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刚才不是说了嘛,一会还要叫你吃饭呢。”
百里渊瘪了瘪嘴,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红晕,他偏了偏头,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许是太虚弱的缘故,他闭上眼后没多久,就沉沉地睡着了。
江如许不是第一次看他睡觉时的模样,也不是第一次见他虚弱时的样子,只不过之前每次和他接触,她都有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像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不需要去完成任何事情,只是单纯地看着他,江如许还是第一次。
虽然他此刻面容憔悴毫无气色,却依旧难掩原本的俊美,修长而齐整的眉毛像画上去的一样,闭起的双眼更能突显出他长而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更是完美地展示出了他优越的骨相。
江如许看得出神,这样一张俊逸无双的脸,若是生在她那个世界,应该会活得很好吧。
想想他现在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却不得不面对身边的尔虞我诈和明枪暗箭,而这些射向他的箭,又偏偏是他身边的人所为。
这么想,他也着实是可怜,看似出身极好,从小锦衣玉食,但其实却也凄惨,身边没几个真正关心他的人,反而都是想要他性命的人。
江如许忽然有些同情他,忍不住去抚平他皱起的眉心。
奚怀进门时,恰好看到这一幕,他轻咳了一声,江如许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尴尬地问道:“有事吗?”
奚怀低着头答:“午膳做好了。”
江如许:“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这就叫四皇子起来。”
她轻轻拍了拍百里渊的肩膀,百里渊的睫毛抖动了几下,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可以吃饭了,能起得来吗?”江如许柔声问。
百里渊默默点了点头,曲起手臂费力地将身子撑起一些,但人还未完全坐起,他就已经在虚弱地喘气。
江如许立刻往前坐了坐,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扶他彻底坐了起来:“算了,我就好人做到底,扶你去吃饭吧。”
百里渊没有拒绝,任由江如许扶着他下了床,又扶着他走到桌前。
没一会,桌上就摆满了各种菜肴,江如许数了数竟有八道菜,还有一份汤。
不过这么多盘菜,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能吃的,毕竟贤贵妃能让人在桂花糕里下毒,就也一定能让人在平日的饭菜里下毒。
可百里渊现在的身体极虚,再不能让他经受一点毒了,否则他可能又要陷入昏迷了,必须在他动筷前就分辨出眼前的菜是否能吃。
江如许抓起桌上的筷子,就朝眼前的菜伸了过去。
筷子还未落到菜上,旁边就伸出了一只手按在了她伸出去的胳膊上:“四皇妃且慢,四皇子还未动筷,你怎么能先吃呢?”
江如许转过头,见说话的正是方才指责奚怀倒掉桂花糕的崔嬷嬷,顿时对桌上的菜肴更加生疑了。
可崔嬷嬷拿礼法说事,她既没法理直气壮地反驳,也没法继续不管不顾地动筷子,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
百里渊看她完全没有将手收回来的意思,给崔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退到了一旁:“在自己府上吃饭,不必讲那么多规矩。”
江如许得意地冲崔嬷嬷笑了一下,将筷子落在了百里渊面前的那盘野兔肉上。
她放进口中嚼了两下,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这盘兔肉果然有问题,她毫不犹豫地将口中嚼了一半的兔肉吐进了渣斗内。
站在一旁的崔嬷嬷脸更黑了,她还从未见过如此不懂规矩的世家女,于是忍不住开口斥责道:
“四皇妃,你怎么能当着四皇子的面如此粗鲁地吐食物呢!”
“就算你觉得食物再不合胃口,也该一手端起渣斗,一手用帕子掩住口鼻后再缓慢吐出。”
江如许正在为贤贵妃不择手段地下毒而气恼,此时听到崔嬷嬷的说教心里更烦躁了,转头就瞪了她一眼:
“四皇子刚说了在自己府里吃饭不需要讲那么多规矩,你怎么又来管我,莫不是你觉得你才是这府里的主子?”
崔嬷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求助似的看向百里渊:“四皇子您看看,奴婢也是好心提醒四皇妃,这若是养成了习惯,往后去宫中赴宴,岂不是会丢了您的脸。”
百里渊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摆了摆手:“这已经是她养成的习惯了,一时也很难改过来,若是去宫中赴宴,有我在她身边,我会提醒她的,在自己府上,就不要为难她了。”
崔嬷嬷虽是不服气,但是百里渊都发话了,她也只好作罢。
江如许得了便宜,像是为了气崔嬷嬷一样,将桌上的菜全尝了一遍,还把有毒的直接吐进了渣斗内。
百里渊觉得江如许实在幼稚,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摇头笑笑。
江如许见他拿起筷子伸向面前的野兔肉,突然喊道:“你不能吃!”
感受到来自全屋人的目光后,江如许佯装镇定地说道:“你今天吃的药和兔肉相克,所以你不能吃这道野兔肉。”
说罢,她夹了一筷子没有被下毒的清蒸鱼放进了百里渊的碗中:“吃鱼吧,清淡还有营养。”
百里渊看着碗中的寡淡无色的鱼肉,眉头皱得老高,举起的筷子迟迟不肯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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