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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9章 故人之宴
    “陈大人,正如崔女官所言,今日这场宴会,是为了庆贺真相大白于天下,你我都夙愿得偿。就不必把在朝廷里的那一套,放到这顿饭上吧。”谢砚之用目光示意了一下,“也许,是这百鲜阁的酒还不够让陈大人满意?”

    见他解围,昀笙松了一口气,对他投过去感激的一瞥。

    “小二,上两瓶琥珀光来!”

    “是,客官!”

    酒香清冽扑鼻,即便是昀笙这样不怎么喝酒的人,也闻出来这瓶子里绝非凡品。

    再看刚刚还无动于衷的陈琏,果然眉尖一动,有了反应。

    南府的女儿红,中川的琥珀光,东陵的秋月白,北疆的马上雪,西原的桃花醉,这是大梁各地最有名的好酒。

    尤其是这琥珀光……

    陈琏主动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蹙起眉头,一饮而尽,眼角眉梢带了一丝愁色,似乎感慨万千。

    琥珀光,是他家乡的酒。

    “当年和崔衡刚认识,就是因为这一瓶……”他忽而住了嘴。

    昀笙道:“虽然陈叔刚刚说,和我爹没有那么熟识,可是我却觉得,您对于我爹而言,是十分重要的友人。否则他最后的时候,为何偏偏把那些密信只交给您,而不是别人呢?”

    陈琏喝了酒,眼中洇出份沉郁,忽而将昀笙细细打量来。

    “我记得你,你那时候还是那么小的一点,现在长成大姑娘了。”陈琏顿了顿,“崔衡这么多年不容易,你娘……呵呵,不提也罢。”

    昀笙茫然:“陈叔也认识我娘吗?”

    她心中涌上些说不上来的意味。

    对于娘亲,昀笙脑中的记忆都是模糊不清的。

    很小的时候娘就永远离开了,偏偏她的来历又十分神秘,娘家似乎没了旁人,这么多年爹爹也是讳莫如深,任凭昀笙怎么打听娘,也没有多说。

    其他人那里,她更是听不到什么关于娘的事情。

    于是,有关于娘的一切,愈发没有了具体的形状,只剩下一团混沌。

    除了她名叫“江述云”,会医术,百毒不侵以外,竟然是一无所知。

    只有一个太后娘娘,曾经说自己是娘的闺中密友。可是昀笙对此保持怀疑,又不敢直问,在宫里的时候也没有打听出来什么和娘有关的事情,只好作罢。

    “不认识,我算什么,哪里有能耐认识你娘那样……”陈琏咽下了剩下的话,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斯人已逝,你如今孤身一人,好好过日子罢,别再被上一辈的事情牵绊住了。”

    听他这句话的意思,不像是想多说的样子,昀笙只好放弃了追问的打算。

    “虽然本侯就要离京北上了,但陈大人以后若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去侯府。”谢砚之道,“至于您一直关心的那位解春风的姑娘,本侯已经让人给她赎身了。”

    陈琏手里的酒盏晃了晃,溅出来几点酒液。

    “你——谢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原本还冷淡从容的陈琏,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猛然站了起来,气息难定。

    “没别的意思。”谢砚之淡淡道,“只是觉得陈大人糊涂罢了。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以后怎么能安稳?大人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做什么都不会被注意到的‘陈丛山’吗?

    本侯能够查到,别人自然也能查到。大人若是真得为紫芙姑娘好,把人早早送出京城,才是上上之策。”

    “侯爷是好心相助,提点下官,还是在威胁我?”陈琏冷笑一声,“若是我陈某人以后不肯供你驱驰,你就杀了紫芙!”

    昀笙:“……”

    合着侯爷口中的“和陈大人的友好合作”,是这么来的。

    不愧是你。

    她早该想到的,难怪陈大人刚进来的时候,一脸赴鸿门宴的模样。

    原来他真有什么把柄,被侯爷捏住了。

    不过,“紫芙”姑娘?

    “陈大人放心,本侯不是那等下作人。这一次完满收场了,何必化恩为仇?那女娘爱去哪儿,随你和她的安排。”谢砚之道,“她的事情,本侯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陈琏神情复杂,“你都知道了多少?”

    谢砚之神闲气定地继续吃菜。

    “不……不对,你怎么会知道……”陈琏喃喃自语,“不会有人——”

    剩下的声音消失在了嘴边。

    陈琏若有所思地“咦”了一声。

    他转过头去,鹰隼似的目光细细打量着谢砚之,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半晌,眼睛越睁越大,目眦欲裂,仿佛看到了极为可怖的事情。

    “你——是您——”

    “陈大人。”谢砚之意有所指地加重了语气,又亲自给他满上了一杯。

    什么都没有说,陈琏却失语了。

    他惊疑不定,嘴唇甚至微微颤抖起来,好一会儿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谢公他——谢公他?”

    谢砚之:“不知道陈大人说的是家父还是祖父。祖父他如今好得很,家父已经仙逝多年。”

    “……”陈琏沉默了一会儿,“下官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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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幽幽地长叹一声:“您不后悔吗?”

    “时也命也,这不仅仅是家父的选择,更是我自己的选择。”谢砚之愀然一笑,“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可是、可是——”陈琏莫名地激动起来,怔然望着谢砚之,眼圈竟然慢慢地红了起来。

    “谢某不日就要赶赴北疆,往事已矣,我无疑为难陈大人什么。”谢砚之道,“今日就当是践行,不必多想。”

    陈琏忽而端起酒盏,颤颤巍巍地敬了谢砚之一杯,猛地仰头喝下去,甚至因为喝得太过剧烈而咳嗽起来。

    昀笙听着他们二人这没头没脑的对话,一头雾水,也不明白陈御史怎么就这么感慨起来。

    听上去好像和侯爷的爹又有关系。

    陈大人的故人怎么这么多。

    只好低着头掩饰地吃菜去。

    却见陈琏的目光在她和谢砚之之间转了一圈:“难怪你们二人……原来如此,唉!”

    昀笙:“……”

    原来什么原来如此?

    之后,陈大人便几乎一个人将那两瓶酒饮完,喝得醉眼迷离,一边喝一边发出不像话的哭声,呜呜咽咽,委屈万分,也不知道口中念叨的是哪路神仙。

    仿佛压抑了许多年的什么情感,一夕之间都宣泄了出来。

    而谢砚之,也没有阻止他,只是静静的地望着,眼神温柔又包容,像是老母亲看儿子,理解他的愁肠万千似的。

    看得昀笙毛骨悚然。

    “侯爷,大人是不是犯癔症了?”

    她心里毛毛的,忍不住凑到谢砚之耳边低声问道。

    下一瞬便听到“砰”的一声,喝得烂醉如泥的陈琏已经倒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

    谢砚之无奈:“飞林?飞林!”

    “主子!”小侍卫循声而来。

    “把徐大夫那醒酒的药丸给陈大人服下,再把人送回陈府去!”

    “是!”

    见陈大人被拖走了,昀笙忍不住问道:“陈大人刚刚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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