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老天知道吧。”季迟年冷冷道,“他身为太医令,却牵扯进夺嫡里,最后怎样都是他自己的因果,我无话可说。”
虽然于医术一道,季勉空是他的师父,可是他们并非关系亲密和谐。
对于父亲身为医官的行事方法,季迟年一直不以为然,甚至认为这是季家起祸的直接原因,所以不觉得他无辜。
在朝为官,享其荣华也受起风波,祸福相依,从来都是如同步履悬丝。
可是他那些被牵连的师兄弟,以及因此受难的家人,还有千千万万求不得医的病人,又做错了什么?
季迟年一直记得,当时他最小的师弟,被狱卒剜眼的时候,才只有七岁。
那孩子很是聪明,四岁就能通读四书五经了,即便不学医,以后科举也是能出人头地的。
只因为生母体弱多病,他颇有孝心,所以小小年纪就立志学医,还轻而易举就通过了季勉空的考验,成为他最年轻的亲传弟子。
那时候,同样才几岁的季迟年,还对小师弟产生了微妙的嫉妒心理,天天对他冷着脸。
可是那一根筋的傻孩子,却还是天天跟在他身后追问:
“小师兄,这个地方是什么意思?”
“小师兄,昨日师父说的相火法和补土法……”
他当季勉空的弟子,才不过短短三个月而已。
他又做错了什么?
这些往事积压在心里,已经十四年了。
季迟年原以为自己已经将之淡忘,可是谢砚之的三言两语,还是将他最深处的怨气,勾了出来。
“当时,季家所有人都受刑了,为什么你却只是被关着,安然地等到太后将你救出来呢?”
季迟年闭上眼睛,继续不答,一副随便你问,不想说就是不说的模样。
“……”谢砚之若有所思。
启宣帝连大皇子的母家都一个不放,没道理对季勉空的儿子有恻隐之心。
只有一种可能,皇帝杀着杀着,发现季家人手里有什么东西,不得不留下季迟年,逼迫他为自己所用。
谢砚之还在和季迟年斡旋,另一边的昀笙,又歇息了一轮,总算是恢复了精气神。
她正打算让步莲去打探一下其他人的情况,便见崔晗玉惊慌地赶了过来。
“昀儿,不好了,公主她不见了!”
昀笙咽下嘴里一口茶,差点没被呛死。
“不见了?”
“公主跑出去后,便把自己关进房间里,不让人进去。我也只好在外面等着。”
可是崔晗玉等了许久,一直等到了饭点,也没见襄宁公主出来,只好强行破开房门。
却见屋内空无一人,倒是窗户破了一个口子。
“……”
虽然这屋子的窗户并不高,可是崔晗玉也没想到,一向养尊处优的公主,居然敢从上面跳出去,还没被人发现。
“守卫们没有看见她吗?”
“没有。”
那么大一个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公主又不是飞林,会什么飞檐走壁的功夫,可以溜得悄无声息。
“走!”
昀笙顾不得身子还没好全,带着崔晗玉和步莲,去将此事通传给了谢砚之手下的人,一起找人。
这座宅子不算小,几个门都有伪装成看守的侍卫,各个都是北定军出身,侦察能力十分出色。
问了一圈,昀笙可以肯定,公主定然还躲在宅子里。
“人手不足,公主是想用这个法子,引人出去找她,看守就有了漏洞,她正好有机会溜出去。”昀笙想了想道。
“……”崔晗玉恍然大悟。
确实,如果不是昀笙提醒,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让人都出去找了。
“四姐姐,以前公主可有过偷跑出去的经历,或者闹脾气的时候,喜欢藏在什么地方?”
这个地方公主不熟悉,人在陌生的地方,行为一般会下意识地循着过往的痕迹,从陌生里找到熟悉的感觉,才能安心。
崔晗玉思索片刻:“莺时姑娘之前和我提起过,公主不高兴的时候,就喜欢躲进假山石里,让太监宫人们一通好找。
至于偷跑……公主曾在上元节的时候溜出去逛灯会,当时就是换上了太监的衣服,趁着厨房采买正忙,看守混乱的时候,跑出去的。”
当时还差点遇上人贩子,幸好遇上了宣平侯,把这不省心的小公主救了起来。
昀笙:“……”
听上去有点耳熟。
你们皇室兄妹,是都有什么假扮太监的祖传爱好吗?
“问一下侍卫队,他们的住所在什么地方,能不能前去搜找。”
侍卫队的首领闻言,立刻应下了。
“麻烦这位将军。”
“女官不必客气,我们侯爷交代过了,女官若有什么吩咐,不必通传于他,尽量行个方便。”
昀笙闻言,怔了怔。
“……原来如此,多谢侯爷了。”
几人悄无声息地赶往了侍卫居住的地方,生怕被小公主发现。
他们都是北疆出身的行伍之人,行军打仗的时候匆忙惯了,在自家地盘,屋子也没有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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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的衣柜被翻过了!”
一个侍卫发现衣柜凌乱,连忙道:“少了一件侍卫服,和一套普通的男装。”
小公主逃跑还知道女扮男装更安全。
“步莲,你在这里守着。四姐姐,我们去庭院。”
找了许久,崔晗玉已经气喘吁吁,望着脸不红气不喘的妹妹,心里纳罕。
之前也没见昀儿的脚力这般了得啊?
她在宫里这一年多,难道经常跑吗?
“昀儿……”她想到刚刚侍卫首领的话,犹豫着问道,“你和侯爷很熟吗?”
昀笙顿了顿,语气寻常:“一般吧,侯爷大概是看在陛下的份上,又觉得这里我是唯一熟悉季先生的人,所以关切一些。”
“……”
是吗?
或许昀笙不知道,可是她和公主跟着离开京城的时候,曾见宣平侯看到重病昏迷的昀笙,一度失了冷静,质问季迟年。
也是因为这个缘由,他才将季迟年戴上了脚镣。
来到磬州的这几天,崔晗玉几次来探望妹妹,都遇见侯爷从她的房间里出来,表情肃然,全然没有在其他人面前的那种玩世不恭。
可是……
崔晗玉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昀笙的心情有些焦躁不安,便和崔晗玉分头去找。
正绕过一丛灌木,却和一人迎了个正着。
谢砚之停住脚步,高大的身形挡住了渐沉的一点日色,静静注视着她,神色不明。
虽然他的表情没有异样,昀笙却敏锐地察觉出来他心情并不好。
“侯……”
“你病没好,跑出来做什么?”谢砚之面对她,难得带了怒气。
“公主不见了……”
“本侯手底下没人吗?用得着你一个走路都难的病人到处找?”
谢砚之想到那只会添乱的公主,和在季迟年那里积压许久的憋屈,声音愈发冷了。
“我已经好了,你知道我也懂医术的。无论如何,公主的事情更紧急,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力量。”
昀笙知道侯爷也是出于关心,没有生气,耐心解释道。
“……”谢砚之沉默了好一会儿,望着她,喉结滚了滚,声音艰涩,“总是这样,你总是顾着别人,从来不顾惜自己……和我……”
他最后一句说得模糊,昀笙没能听清,上前两步:“侯爷说什么?”
下一瞬,却被谢砚之箍住了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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