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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章 寝殿守夜
    对方看到昀笙,也十分惊讶:“昀儿?”

    来人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一身丁香色的女官衫袍,竟然是昀笙的堂姐,荣恩伯府的四小姐,崔晗玉。

    “……四姐姐。”

    “你怎么在这儿?”崔晗玉看了一眼四周,凑近低声道,“之前三叔父出事,你又不知所踪,府里还担心呢。”

    昀笙客气地笑了笑。

    担心?伯府知道爹爹入狱之后,不是第一时间就忙着把他们这一房逐出族去,撇了个干干净净吗?

    听说崔宅被烧了个干净,他们心里的庆幸更多吧。

    她和崔晗玉见面不多,也没有多少交情,自然不会把她这话当真,只敷衍道:“一言难尽。”

    崔晗玉默然了一瞬,又道:“还有秦二公子,你突然失踪以后,秦家便来伯府退了亲,可是他却一直在命人找你,时不时来打探你的消息。

    你既然安然无恙,好歹告知秦家一声,也让人放心,免得耽误人家。”

    秦铄……

    陡然听到这个名字,昀笙心中生出了物是人非之感。

    去年这个时候,自己还在绣着“鸳鸯戏水”,满心羞涩地想象着嫁给他之后,在秦府的日子。

    可转眼之间,他们二人之间的情分,已经是面目全非。

    无论他本人如何,秦府的所作所为,和她如今的处境和打算,都决定了他们注定背道而驰。

    他竟然还在找自己,秦家也不阻止吗?没能给那位“贵人”一个交待,秦尚书心里怕是恨极了她吧。

    “退亲才好,事已至此,我和他缘分已尽,何必再纠缠不清。”

    “你现在……是为了生计做宫女了?”崔晗玉蹙起眉头看她,肃然道,“之前祖父说要将三叔父驱逐出族,也是为了伯府,不得已为之。如今那案子也算清了,你回来便是,崔家难道还养不起你一个女儿家吗!

    好好的官宦小姐,怎么能自甘堕落,给人为奴为婢!若传了出去,把伯府的颜面置于何地?”

    “……”

    昀笙简直要气笑了。

    荣恩伯府若真有她的容身之地,她何至于此。

    说到底,崔晗玉不过是担心有碍伯府的脸面,还有她们几个姐妹的名声罢了,哪里想过她的艰难。

    她没承认,也没否认,不答反问:“四姐姐又怎么在这儿?”

    “府里送我去做襄宁公主的侍读,我入选了,今日随公主来拜见陛下。”

    正说着,只听见前面有人喊崔晗玉的名字,她连忙应了一声,看一眼昀笙这模样,匆匆褪下腕上的金镯子,塞到她手里。

    “暂且当个家底,避免急用,我得出宫了!”

    “哎——”

    不等昀笙说话,崔晗玉已经跑没影了。

    昀笙看着那金镯子,叹了口气,用手帕包好了,心里百感交集。半晌把东西收起来,等着什么时候有机会,再还给她。

    累了一天,听说襄宁公主看望完陛下,很快走了,贵妃也来兴庆宫陪陛下用膳。

    本以为总算能好好休息一晚上的昀笙,睡得正香,却突然被人推醒了。

    “崔女官!崔女官!醒醒!季大人在寝殿那边叫您赶紧过去呢!”

    昀笙一个哆嗦吓醒过来,困意全无,苦着脸看小太监。

    “陛下不是正和贵妃一起吗?”

    老天爷,难不成这司药官,连嫔妃侍寝的时候,也要过去伺候?

    ……她忽而想到了那个王美人的话来。

    “贵妃娘娘已经离开了,总之您快去吧!”

    到了寝殿,却见里面灯火通明,乱成一团,但分外肃静。

    清州公公控住了局面,只留两个心腹在内,老远便听到季迟年的咆哮:

    “崔昀笙这个狗崽子人呢!”

    “来了来了!”

    昀笙气喘吁吁跑过来,利落地把自己的小药箱摊开,给季迟年打下手。

    又是鼠儿,又是兔子,又是狗崽,也不知道她在季大人眼里,什么时候能当一回人。

    只见皇帝捂住胸口,面色沉郁,唇角竟然渗出一丝血来。

    “陛下,臣之前再三和您强调过,这次的新药有余毒,服完后的两天一定得平心静气,平心静气,千万不能大动肝火,过喜过悲,您又是怎么做的!”

    季迟年看上去比皇帝“肝火”发动得大多了,几乎跳起来。

    “平心静气?”皇帝自嘲地笑了笑,“朕也想啊。”

    “贵妃娘娘的性子,季大人也是知道的,好好的话都能说成腊月的刀子。”清州连忙道,“您还是快救陛下吧。”

    季迟年捏了捏额角,语气幽幽地骂了句小孩子不能听的话。

    “下次萧应雪再这样,我就把她扔出去。”

    “……”清州公公低下头来。

    慌里慌张地忙了许久,皇帝病情好歹稳下来。

    “你在这里守着,防止有什么变故。”

    季迟年打了个呵欠,一句话给昀笙安排了。

    昀笙睁大眼睛。

    “让她回去歇着吧,折腾什么。”

    “她既然认了臣当师父,臣自然要拿弟子的规矩要求她,陛下别掺和。”季迟年道,“再者,有些情况,说不定她能比臣更快察觉出来呢。”

    毕竟,她才是最能和皇帝感同身受的人。

    昀笙虽然累,却知道季迟年是想历练自己,也免得兴庆宫里人说闲话,乖乖应了。左右寝殿里守夜的小榻,比她那张床更舒服。

    嘀嗒的铜漏声,响在空旷的寝殿里。

    困意过去的昀笙,听着龙床上皇帝的呼吸声,半天睡不着。

    好一会儿,忽觉背后传来窸窸窣窣走动的声音,连忙一动不动。

    接着,身上覆了层绒和的暖意,她吓得睁开眼睛,便对上了皇帝深邃的眼睛,和他手里的薄毯。

    “陛下?”

    “你睡不着吗?是太紧张了?”

    抓着那薄毯,昀笙有些无措。

    “陛下也睡不着?”她想了想,“要不要说说话?”

    说完惊觉自己太不敬了,连忙摆手:“下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以前我睡不着,和侍女姐姐聊会儿天就困了。”

    小皇帝太平易近人,弄得她总是忘了身份。

    “好啊。”皇帝沉默了一下,欣然同意,“你想聊什么呢?”

    昀笙绞尽脑汁去想不逾矩的话题:“那日陛下说,下官穿的太监服,是您的旧衣,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嗯,这个能问吗?”

    说实话,她一直好奇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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