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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章 司药女官
    那一瞬间,昀笙觉得谢侯的眼神变得很深。

    这句话的背后,似乎还蕴含着更多的意思。

    你要继续不自量力地闯那龙潭虎穴吗?哪怕只是蚍蜉撼树?哪怕豁出性命,也不能真得为崔家做什么?

    今日这一选择,将决定了她这一生会怎么走。

    昀笙不怕死地直视着谢砚之。

    “我要留下来。”

    她不信任谢砚之,谁知道他到底是谁,到底什么打算?刀山火海,头破血流,她也要自己走这一趟。

    听完这回答,谢砚之收回了手。

    不知怎的,昀笙莫名觉得,他眼底似乎洇开了一层笑意来。

    像是……还挺欣赏她的回答似的。

    “好吧,不过没关系。”谢砚之状似可惜地对皇帝一拱手,仍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样,“等哪天陛下腻了这小女官,再把她赏给臣吧。”

    他扫向众臣,慢悠悠道。

    “一日得不到,臣便还是觉得不甘心。”

    有这句话,即便她以后在宫里,一般人若没有利害之争,便总得忌惮着他。

    不敢动这块“宣平侯看上还没得手”的肥肉。

    “还有些贼党余孽未清,臣请告退,诸位大人继续用宴吧!”

    众人松了一口气。

    劫后余生的昀笙瘫软下来,已经是浑身冷汗。

    待回了御帐,依旧是浑浑噩噩。

    “你还好吗?”皇帝问道,“别怕,有朕在呢。”

    昀笙恍惚地对上了皇帝关切的目光,像是找到了什么浮木,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多谢陛下!”

    “不过,事急从权,还没有问你的意愿,就让你来做朕的司药官。”

    “我……不对,下官愿意的!”

    “当然是愿意的。”季迟年凉凉的声音响在身后,“一下子从不杏林,鲤鱼跳龙门,跳进兴庆宫里了,能不愿意吗?”

    昀笙缩了缩脖子。

    “师父,就算去了兴庆宫,您也还是我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我对您还和以前一样!”

    “……”季迟年无言以对。

    真会蹬鼻子上脸。

    不是,她什么时候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成他徒弟了?那不是蒙皇帝圆谎的话吗?

    真会顺杆子往上爬!

    而且,之前再三叮嘱了要她别乱跑,结果居然还是让谢砚之看上了。

    啧,麻烦。

    “好了,季先生,别生气了,昀笙今天遇上这么多事,一定吓坏了。”

    皇帝见她怯怯地往自己身后躲,笑了起来。

    “说起来,刚才你在宴上,定然没吃好,朕让人送来了饭菜去你帐中,你安生休息去吧。”

    刚才宴会上,剑拔弩张,乱臣围逼,陛下自己也受惊受累不小吧,没想到他竟然还分出心思为她考虑。

    昀笙喜出望外,连忙行礼谢恩,顶着季迟年不善的目光逃了。

    等人走了,季迟年才幽幽道:“陛下好像很关心她?”

    虽然小皇帝向来仁善,让季迟年恨不得把护国寺的佛像推了,把皇帝拉上去坐,但今日他拒绝的可是谢砚之。

    一刀捅了顺阳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谢砚之。

    “还是个孩子呢。”皇帝轻声道,“这世间无可奈何的人太多了,朕帮不了所有人,也只能尽力为之。这孩子和朕有缘法,亲善得很,何必让她去谢侯那里,惶惶不可终日呢?”

    这样的滋味,他尝得还不够吗?

    季迟年扯了扯嘴角。

    一口一句“孩子”的,说得好像他自己有多大似的。

    不过个还没及冠的毛头小子!

    “说起来,她家里人何在,季先生之前又是怎么遇上她的?”

    季迟年动作一窒。

    “她——家里人都没了,孤身一人,只能来宫里寻出路。臣见她做事还算灵巧,便留她在不杏林打下手。”

    皇帝点了点头,叹息一声,没再多问。

    “季先生,今天的药怎么不一样了?”

    “那药效力有些太过,臣改了方子,徐徐图之。陛下今日受惊,眼下安神更要紧。”

    要是皇帝也像崔昀笙那样耳鸣头疼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算了,看在她试药又救驾的份上,太后那里,自己多遮掩遮掩罢。

    季迟年在心里摇头。

    秋狝在人心惶惶中结束了,谁也没心思去计较什么彩头不彩头的事情。顺阳王谋逆,可回到京城之后,平反立功的宣平侯,反而是被参折子更多的人。

    谢砚之浑不在意,反正那些碎嘴子们这么多年就没消停过。

    “主子那日,是这个。”

    宣平侯府,飞林比了个大拇指。

    “顺阳王专会暗算,要不是这孙子使阴招,主子回京的路上怎么会中毒箭?还有咱们北定军军饷的事情,那王世子没少掺和,这下子痛快!”

    谢砚之动了动臂膀,浑身关节直响,神色并没有多“痛快”。

    “痛快什么痛快!”

    一个“板栗”猛然敲在了飞林的脑壳上,另一人走进屋子里。

    “以侯爷如今的境地,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顺阳王之事,少不得有萧党推动。前有猛虎,后有追兵,侯爷再不恣意妄为些,以后在小皇帝面前,就不好自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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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慎君向谢砚之一礼:“参见侯爷。”

    飞林还是叫冤:“就怕小皇帝不懂主子的忠心苦心,真信了那些折子的话。”

    “他会懂的。”

    谢砚之的手抚摩着贯日弓的弓身。

    没能要回昀笙,皇帝便把这个秋狝的彩头赏给了他。

    言这等宝弓,唯有宣平侯足以相配,愿侯爷勿望朕之厚望,以之护我大梁北疆云云。

    “小皇帝病骨支离,却还能在太后的眼皮底下长到今日,你真以为他什么都不懂?这几年后宫六院塞满了人,为什么到现在却还是没有皇嗣降生?”

    谢砚之叹了口气。

    “顺阳王败就败在,太小看他了。”

    飞林无甚所谓,反正小皇帝目前还只是个傀儡,朝廷里要命的是太后和萧党。

    “不过,主子,您放着万千恩赏不要,去救那崔小娘子,她却这样不给你面子,也太不识好歹了吧!要不然,咱们以后别管她了!”

    徐慎君没说话,心里却想,就主子那狼藉的名声,一边是天子,一边是恶鬼,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吧。

    “你懂什么?”谢砚之往飞林额头一敲,“她要真这么顺从地跟我走了,也不是她了。”

    一家子都是犟种,直折剑里怎么长出来曲全钩?

    崔大人将她养得很好。

    “罢了,小皇帝看上去挺照顾她的。”

    谢砚之自我安慰了一会儿,心里蓦然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女大不中留”的怅然,又给飞林安排了一二三四。

    “是。”

    飞林正要领命而去,却被谢砚之叫住。

    “等等。”

    只见主子憋屈半天,还是忍不住了。

    “你说,难道她就真得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而且我这张脸,长得有那么不可信任吗!”

    “……”飞林不敢吭声。

    兴庆宫里,正跟在太监身后搬到新居所的昀笙,忽而打了个喷嚏。

    许是天气转凉了,明天添一件衣服吧。

    昀笙望着干净明亮的屋子,喜笑颜开。

    和她在不杏林的住处相比,何止天差地别?

    “多谢公公。”

    “女官不必客气,不过季大人那边刚刚传话来,让女官收拾好了去寝殿里伺候陛下药浴。”

    昀笙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了:“药、药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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