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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章 皇帝其实很年轻
    与骆养性一番谈话,捋顺了大部分事情。

    骆养性需要自己这样的帮手,但他又无法保证人身安全。

    通过国公府来保证陆天明的人身安全,既能给皇帝减轻负担,也能彼此更信任。一起升官发财,功成名就。

    再加上他比国公府阶位低,事事需要查探,非常符合陆天明当下的认知习惯。

    英国公稳坐钓鱼台的方式不适合自己,习惯隐晦暗示,极其考验领悟力,搞得事情很模糊。

    原准备三次谈话需要交代的事,半个时辰就交代完了,骆养性也很开心,带他进入皇城。

    觐见得走承天门,亲军又跟别人不同,从东安门入皇城,东华门入禁宫,通过文华殿大员来到金銮殿广场,这才进入官员正常通道。

    乾清殿待招房,一个身穿蓝色蟒袍的微胖男子走来,骆养性快速说道,“东厂督公,你我的顶头上官,哄着点。”

    崇祯朝内廷三大太监之首,哄这个字说的好,陆天明了然。

    “下官拜见督公。”

    曹化淳扫了两人一眼,淡淡说道,“陆千户,首辅周延儒今日轮值,刚好在乾清殿,阳武侯府有一面之缘,听闻你来谢恩,他也想见见,问什么答什么,不要紧张,不要胡扯,明白吗?”

    “督公明鉴,下官并非第一次面圣,也许陛下认识下官。”

    骆养性猛得抬头,与曹化淳疑惑看着他,陆天明拱拱手道,“会同北馆与十王府隔着一堵墙,陛下在十王府的时候,下官经常跟姐夫在会同馆。

    以前不知陛下身份,但想来不会错,十王府那时候有四位亲王,只有陛下与下官年龄一样,且陛下经常外出逛街,天启四年到天启七年,下官的确与陛下见过很多次,应该…有点熟。”

    曹化淳与骆养性对视一眼,“你确定?为何不早说?”

    “督公,骆指挥使,小时候的玩笑,下官说来有何意义?”

    意义重大啊,但两人也不能多说,不知道更好,看看陛下有没有印象。

    天启非常宠信王,十二到十六岁的信王非常自由,与十王府严格管理的三位叔王不同,小孩经常在京城溜大街。

    文臣们夸赞信王是贤王,就是因为他经常往胡同里钻,与百姓能聊到一起,虽然是瞎扯淡。

    乾清殿御座,左首坐着美髯公大红袍,皇帝高高在上,太监一声大吼,陆天明跟着骆养性小碎步进殿,不经意瞥了一眼,这眉毛的确有点熟悉。

    “臣骆养性,携皇史千户叩见陛下。”

    “微臣陆天明,叩见陛下。”

    崇祯淡淡的声音传来,“平身!”

    “谢陛下!微臣定竭尽所能、刀山火海,报效皇恩。”

    骆养性只说了三个字,陆天明却说了一串,这马屁让一旁的周延儒略微不喜。

    皇帝似乎也不是太高兴,“陆天明,皇史监督百户五代传家,通读永乐大典?”

    “回陛下,微臣从未说过通读永乐大典,庸人以讹传讹。”

    “是吗?大典医书不过区区百卷,与药圣所着本草纲目相比如何?”

    “术业有专攻,大典更广,药圣更精。”

    “更广?怎么广法?”

    “大典涵盖病、药、方、术,本草纲目为药典。”

    大殿突然安静,周延儒看一眼皇帝,发现皇帝在歪头看陆天明,轻咳一声,皇帝立刻端正说道,“陆卿家,抬起头来了。”

    陆天明抬头与皇帝对视一眼,崇祯立刻哈哈一笑,“你叫陆天明?不是姓郭吗?不会是顶替别人袭职吧?”

    “回陛下,微臣姐夫姓郭。”

    “哦,对对对,石头姓郭,你是木头,你们甥舅俩的小名朕倒是记得。”

    崇祯一边笑,一边对周延儒道,“周卿家,朕在潜邸的熟人,会同馆子弟,那地方大而空,经常有几个小孩在玩闹。”

    周延儒立刻看向骆养性,后者慌张躬身,“陛下,微臣死罪。”

    皇帝摇摇手,“无妨,陆卿家,你知道朕是谁吗?”

    “四少爷。”

    “没错,朕与你们甥舅一起在城北溜达过几次,你家不是在城北吗?何时去了外城?”

    “回陛下,微臣父母先后重病卧床,药石不断,三年前微臣变卖祖产还债到外城,深感为耻,一心读书,希望能赚点银子。”

    “哦,孝心可嘉,读书专攻医术?”

    “并非如此,微臣小时候非常抗拒读书练武,父亲有一次在会同馆教训微臣,记得陛下身边一位管家劝阻。

    他说,小孩子的世界都是五彩斑斓,何必固执与读一类书,容易让人误入歧途。

    微臣深以为然,可惜越读书越感觉浑噩,分不清黑白,好像这世界只有灰色,虽然学了点医术,也不想动了,但身边的兄弟们家家贫寒,连媳妇都娶不起,或者大多难产去世,小孩多夭折。

    小病自我诊断,大病自我了断,何其悲哀。微臣心有不忍,但对妇科不精,家里久病成医,对中风倒是略有心得。”

    这话题有点沉重,若是其他人,崇祯定然会认为攻讦皇帝无能,以致民不聊生,现在当然不会,扭头对曹化淳道,“传王承恩过来。”

    曹化淳到门口令内侍到司礼监叫人,皇帝摆手说道,“赐座。”

    千户赐座很牛逼了,但此刻也说不出个啥,谁还没个穷亲戚,骆养性和陆天明屁股坐了一半,皇帝又感慨道,“朕与你同岁,好像朕比你大半个月,你轮值三年,朕也登基三年了,咱们都是没有父母的可怜人。”

    陆天明眼皮一跳,对啊,皇帝非常年轻,小孩子扛一个王朝末世,真是悲哀。

    他的悲哀,大明的悲哀,天下的悲哀。

    周延儒起身拱手,“陛下,微臣感同身受,但此言不宜在乾清殿说。”

    崇祯点点头,“陆卿家,如今读书有什么感悟?”

    “回陛下,初识世间,唯黑白文字,多读书、读书多,世间渐渐模糊,如同那位管家所言,五彩斑斓再也不见。微臣别的书大多读一遍,戚少保的纪效新书倒是读过四次,初读一声赞叹、复读奉为圭臬、后读一声叹息、再读唯有一句,人之所以读书,求真求是。”

    崇祯眼神大亮,正准备夸赞,周延儒大声呵斥,“好一个狂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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