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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卷·笼中雀 第5章 这国朝,妙啊
    虞砚书携着这阴柔公子二人入了酒客栈,随后将他带到了二楼房间。

    房间内,吴白早已坐着等候。

    阴柔公子进来一瞧见吴白本尊模样,便就喜在脸上了。

    可不是,光看模样气质,他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不得了的公子,最起码一个州府的名望氏族是少不了的,寻常富贵人家可没这超然的仪态。

    特别是这公子脱尘的眼神,是他生平仅见,那是一种,明明不怎么高傲,却似乎总觉得对一切都瞧不上的厌倦感......

    虞砚书介绍韩序与那阴柔公子二人打了招呼,随后便以不打扰二人交谈为由,一溜烟消失不见人影。

    韩序瞧着虞砚书突然转了性子一般心不在焉的模样,自然也不多拦,任其去所谓的寻亲访友。

    —————

    樊楼这条街市热闹非凡是常态。

    临河的一个小摊挂满了各种花灯,摊前围了不少人,大多都是些年轻公子和姑娘,应当是个卖花灯的摊位。

    最靠近摊内的位置站着几个年轻公子,瞧着动作是在提笔往花灯上写字,其中一位公子落笔,花灯上“人寿年丰”四个字引得众人一阵叫好。

    摊位上另外一边,两位女子靠摊而立,一位白衣,一位紫衣,正是方才虞砚书樊楼前遇到的那二位。

    白衣女子正看得入神,约莫是二人站得太近的缘故,摊上一位伙计向着二人走来。

    “怎么?姑娘也是读书人?”

    国朝尚文,舞文弄墨之风遍布整个大宋,在市井坊间,不论是寒门书生还是富家公子,若是识字,在哪身份都会高出一些。

    “读书人又怎样?”

    伙计朝着白衣女子问话,搭话的却是一旁紫衣妹妹。

    “若是读书人,自当是可以提笔在咱这儿花灯上留下几个好字儿,待会儿挂到架上,若是得了哪家贵客青睐,卖个好价钱,你也能落得一半报酬,即便卖不出去,只要字儿写得入眼,咱也有一文钱当作润笔。”

    白衣女子听罢,对着小摊上下打量一番,果然架上挂着的都是些提满各式各样字词的花灯,而摊上摆着的,都还是空白花灯。

    缓缓说道:“那就有劳先生拿笔。”

    伙计瞧着白衣女子虽然一身打扮颇为朴素,但言语间气质好像还真有点读书人那味儿,闻言真就寻了只笔粘上墨水递到了白衣女子手里。

    虽然如此,但伙计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犯嘀咕的,女子文豪大宋也不是没有,不过大多数都是些家世显贵的,白衣女子的打扮差点意思,不过也不无妨,倘若一文钱万一换来一幅佳作,那是相当有赚头,即便写得普通,一文钱而已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总能想办法卖出去的,不论怎么算都是划算买卖。

    一旁方才写字的几位年轻书公子,应当是已经结束,这会儿瞧见这边动静,周围的目光纷纷被吸引了过来。

    大宋虽说尚文,可更多是对士大夫的崇尚,读书人确实会有些地位,但读书人本身却没有多少,毕竟对普通百姓来说,读书本来就是件极为奢侈的事情,能够写上一手好字儿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白衣姑娘一身朴素打扮,寻常百姓家里可不会穷尽家财供女子读书,毕竟即便读出来了,也不能科举入仕。

    特别是众睽睽之下,此刻女子提笔,自然是免不了吸引众人的好奇心。

    接过笔,白衣女子也不磨叽,提笔在花灯上一挥而就。

    ——天官赐福

    四个大字跃然灯上。

    不但笔法行云流水,未曾刻意精雕细琢,而且字迹干净利落,苍劲有力,如银画铁钩,让人赏心悦目,很难想象竟然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从提笔到书写,懂行的人都看得出来,这白衣女子在书法上还真是有几分造诣的,最起码在大宋读书人的审美来说,是相当漂亮,平心而论,就算是当世出名的那些个大家前辈们若瞧见也要忍不住夸赞几分的。

    “好!”

    “真漂亮!”

    “真想不到这姑娘有这本事。”

    白衣女子落笔,周围众人瞧见之后先是十分吃惊,随后纷纷叫好,本来众人瞅着这姑娘一身朴素,大多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打算找个乐子,没想到看起来打扮平平常常的一个姑娘家,竟有如此造诣。

    “怎么样?算是入眼吗?”

    一旁的紫衣妹妹扬眉吐气问道。

    白衣女子抬头,将手中提完字的花灯递给伙计,自始至终并未过多言语,相比于妹妹的天真烂漫,显然白衣女子更加稳重许多。

    “好,真好!哎呦,都用不了这么好。”

    伙计接过白衣女子递过来的花灯,又仔细观摩一番,一副如获至宝的模样。

    “哎呦,还真是咱有眼不识泰山,姑娘您有这手艺您早说呀,稍等我给您挂上,待会儿指定能卖个好价钱!”

    “不必挂了,这花灯我买便是。”

    伙计刚转身正欲抬脚将这花灯挂到架上,便有人出言打断,是方才在一旁写字的其中一位年轻公子。

    “看姑娘年纪轻轻,没想到竟在书法上有如此造诣,当真是让我惭愧不已,这花灯我愿十两银子买下。”

    年轻公子走近对着白衣女子说道,不经意间,眼神还瞥了瞥一旁的紫衣妹妹。

    随后从身上掏出一袋银子递给伙计,示意伙计将花灯拿来。

    伙计则是看向一旁的白衣女子,“姑娘你看怎么样?若是不满意,我这就给您挂上,待会儿也指定不愁卖个好价钱。”

    “既然......。”

    “这么好的字,十两银子怎么行,我出二十两!”

    白衣女子刚刚开口说了两个字,人群中又传来一男子的大声吆喝。

    待男子从人群中走出,不是别人,正是抛弃了韩序自己出来寻亲访友的虞砚书。

    二女瞧见虞砚书,皆是一愣。

    虞砚书气喘吁吁,看样子累得不轻。

    虞砚书原本还在奇怪,方才在樊楼外明明最后从窗户瞧见那两位姑娘是往这个方向走了,可将这边整个街市都转了个遍,怎么都不见人影呢?

    没曾想一转头便在人群里瞧见了这眼前一幕。

    此刻正踏破铁鞋无觅处的虞砚书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自然是豪气十足的出手。

    “那我便出三十两,算了,五十两!”

    当虞砚书得意扬扬以为自己这般大方定是能在白衣女子面前出尽风头时,那年轻公子又开口加价,神色平淡,看样子丝毫不在意这点银钱。

    虞砚书闻言,心中暗骂:花五十两买一个花灯,这些富家公子小时候脑袋都被门夹过?

    但是骂归骂,心里还是在琢磨,要不要继续加价,不加吧,这会儿怕是要在女子姑娘面前丢尽面子,可若是加吧,看这小子模样,指定是个有钱的主,若是对方一直跟着加下去,不知道哪里是个头,到时候怕是把这些日子攒的这点老婆本全搭进去也不够。

    虞砚书犹豫之际,抬头瞄见那年轻公子眼神不停瞅向紫衣妹妹,顿时灵光一闪,靠近年轻公子两步小声说道:“兄弟,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那紫衣姑娘了?”

    闻言年轻公子扭头瞪大眼睛看向虞砚书:“阁下怎么知道?”

    虞砚书见被自己说中,轻咳一声,接着靠到年轻公子跟前说道:“兄弟一看就不懂女人吧?你这样一味地用银子砸下去是换不来她的好感的,反而只是你我兄弟二人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年轻公子疑惑道:“那该如何?”

    虞砚书嘿嘿道:“你要是想跟那紫衣妹妹拉近关系,你就听我的,这姐妹两人一看就是饱读诗书,姐姐写得好看,妹妹也定然差不到哪去,你不如大胆点,直接去讨一个妹妹的字,如此一来,你我二人既免了互相拆台,又让那紫衣妹妹觉得你为人热情坦率,因此把你当做懂人心思的红颜知己也说不定哦。”

    年轻公子犹豫了一下,半信半疑,“真行?”

    虞砚书斩钉截铁,“当然。”

    见到原本出价买花灯的两人把姐姐与自己晾在一旁窃窃私语起来,紫衣妹妹生气道:“你们二人,到底买是不买?”

    虞砚书一扭脸换了个稳重的神态,说道:“自然要买,这花灯,我五十两买下了。”

    紫衣妹妹眯了眯眼,“方才不是人家出五十两吗?怎么又变成你了?该不会,再多你就买不起了吧?”

    虞砚书轻笑道:“这兄弟将花灯让与我,自然是有原因。”

    紫衣妹妹不屑道:“不信。”

    虞砚书闻言,轻咳两声,示意一旁年轻公子讲话。

    年轻公子咬咬牙,向前走了一步,说道:“的确如此,因为我......其实......是想要姑娘你提笔的花灯,不知道姑娘好不好再写一盏?”

    紫衣妹妹闻言一愣,“这个......”

    年轻公子想到什么,又慌忙补充道:“我差点忘了,像姑娘这种才女定然不会轻易动笔,若是姑娘同意,我自是同样以五十两求之。”

    听到“才女”二字,紫衣妹妹脸霎时间一红。

    年轻公子见状,还以为真如江湖所说,被她当做了懂心思的知己,心中勇气便又多了几分,径直走到摊前,问伙计要来空白花灯与笔。

    伙计一瞧,脸上都笑得合不拢嘴了,自然不会拒绝这好生意,慌忙将灯与笔递上。

    白衣女子见状,拍了拍妹妹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温柔道:“即是如此,你便写与这位公子便是,这位公子看起来也是知书达理之人,好坏定然都不会说什么,事后咱们将银子拿来救济乡亲们,也算是好事一桩。”

    紫衣妹妹闻言,咽了咽喉咙,“那好吧......”

    上前接过笔和灯笼,犹豫了半天,最终艰难的下笔写了四个字。

    ——白头偕老。

    这一下一旁几人都愣住了。

    虞砚书终于知道这紫衣妹妹为何会这样扭扭捏捏了,因为这妹妹的书法,跟她那白衣姐姐相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狱,四个字写的歪歪扭扭,真评价起来,也就只能说是可以让人认清。

    而作为姐姐的白衣姑娘,则是有些尴尬妹妹所写的四字,自己这妹妹平日里不喜诗书她是知道的,但字还是认识的,只是没料到,妹妹怎么写了这四个有些不合时宜的字,要知道,花灯题字一般是祝福居多,这四个字虽说也算得上是祝福吧,但难免觉得有些奇怪。

    年轻公子看到这四个字一瞬间就只有思绪万千了,这姑娘,莫不是......

    紫衣妹妹见到众人发愣,兴许是知道自己写的不好,为了掩饰尴尬,装作强势道:“诶,你要不要到底。”

    年轻公子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接过花灯,“要,我要。”

    花灯被年轻公子拿走,紫衣妹妹双手插肩,眼神故意看向一旁,“我写的......怎么样?”

    年轻公子看着手中花灯,傻笑道:“好,真好,都用不了这么好。”

    一旁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虞砚书从身上掏出五十两银子,年轻公子见状也连忙掏出五十两银子,一同交于伙计。

    “好嘞!”

    伙计笑眯眯接过银子,又拿出一半交给紫衣妹妹。

    年轻公子对着紫衣妹妹开口:“在下韩琦,还未请教姑娘......”

    紫衣妹妹心情好了不少,“喊我程嘉就是了,嗯......韩琦,你这人还不错。”

    听到二人对话,江湖慌忙上前一步,对着白衣姑娘拱手道:“方才在街上有些匆忙,若是失礼还望姑娘勿怪,只是忘了请教姑娘该如何称呼。”

    白衣姑娘回礼道:“小女子程鸢,多谢公子抬爱。”

    白衣姑娘刚刚言罢,一旁唤作乐乐的紫衣妹妹便挽住姐姐胳膊,“姐姐,咱们走罢?还要给西街的徐婆婆送药呢。”

    白衣姑娘点头,随后朝着二人行礼,与妹妹二人转身离去。

    瞧着二女离去背影,唤作韩琦的年轻公子目光迟迟不肯移开。

    虞砚书同样望着二女背影轻叹道:“花还新好,山还远秀,这国朝,妙啊。”

    韩琦跟着痴痴点头:“是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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