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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9章 慕容
    天色放晴,哈家商队走得快了些,八九日就到了甘泉谷。甘泉谷属于京都府治下,往西二十里就是太妙山。

    甘泉谷便是慕容家的大本营。

    尚未到谷口,慕容师已经出谷迎接,看着江大川笑道,“须弥幻境一别,本想前往晨曦巷和江兄切磋,不曾想江兄倒是打到我慕容家的门上了。”

    江大川连身说不敢不敢。浅浅看到自家人早就冲上去,“小叔,我爹可好?幸亏你没有和江大川动武,江大川要是被你弄伤了,哼,我就不睬你了,甘泉谷我都不回了。”

    慕容师见小侄女眉梢含春的娇羞模样,低声说,“你小叔我也打不过他啊,再说了,国师府都打过招呼了。还有啊,你看你唧唧咋咋的,到家了,不能稳重点?我看江大川红颜不少呢。”

    浅浅噘着嘴,一脸郁闷地在前面带路。

    一个和落雨差不多大、明眸皓齿的小男孩跑过来,“姐姐!”浅浅大喜,上前摸着他的小脑袋对江大川说:“大川哥,我这是我弟弟慕容昱;小昱,叫姐~~~江大哥。”

    慕容昱昂着头,不冷不热地叫了一声江大哥,跟着拉着姐姐的手说,“爹爹在等你呢。”

    落雨叉着双臂,“哼,小东西。”

    毛毛duang给了他一下,说什么呢,在人家地盘上。

    时值寒冬,甘泉谷内却碧水悠悠、温暖如春,刚进谷便看到有几个温泉冒着热气;随着深入谷内,发现这里花草茂盛、百虫不蛰,简直是春天模样。

    南雅说慕容家是以煤兴业,可这样看上去,也不像个煤老板啊,石径曲折、拱桥若峰,倒像是开个度假山庄的。

    慕容家沿着两侧山崖搭建层层屋舍,居中的大厅建筑宏大,青阶白砖,非常壮观。

    众女子稀奇,江大川咋舌,浅浅,你这个小富婆也太有钱了。

    慕容征是个大胖子,腰围大概是哈日和的两倍,坐在中堂就是一大坨肥肉,声音却是爽朗洪亮,气吁吁站起来,“子爵大人有礼了,日前京都国师府飞报,子爵大人不日要来,慕容征恭候多时了。”

    江大川赶忙行礼,“小子忝为子爵,慕容前辈客气了,千万不能这样称呼,折煞小子。”

    慕容征点点头,小子不错,很谦虚。

    “不久前,浅浅来信,江少侠在苍狗部救了这孩子性命,老夫看了之后,心底感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缘致谢,现在好了,江少侠莅临我甘泉谷,一定要多盘桓几天,消一消寒气。”慕容征真情流露,他和妻子情深意笃,但妻子身体多病,多年不敢育子;后来妻子不忍他无后强行生育,待慕容昱出生后便去世。

    他对这俩孩子算是宠到家了,浅浅为了彰显江大川的好,一封信写得惊心动魄,快要把老头看出心梗了。

    江大川听闻此言,却也同意,御前司万里松毕竟对他有托付。

    当下,慕容征宴请江大川一行,主宾尽欢。

    熊大和团团直接不睡了,在这暖和和的甘泉谷里撒疯,到处乱跑;落雨骑在熊大身上,把慕容昱羡慕得要命。

    俩人同龄,慕容昱不敢靠近熊大,一步一挨地跟在落雨后面。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慕容昱。”

    “我叫落雨,江大川是我姐夫。”

    “你这头熊能让我骑骑么?”

    “可以啊,咱俩打一架,你打得过我,熊就给你骑,我还叫你老大;打不过我,熊也给你骑,你叫我老大。”

    “我怕爹骂我。”

    “小屁孩,这都怕,你还是不是男子汉?”

    “我,我当然是,你也是小屁孩。”

    “那就打,说好不许哭啊。”

    “打就打。”

    一刻钟之后。

    “你耍赖,掏我小鸡干啥?”慕容昱大怒。

    “你懂个屁,这叫攻其不备,我师父教我的。”落雨大为沮丧,师父教的怎么不行啊,连这小屁孩都打不过;其实,不是他不行,慕容昱自小就在甘泉谷内练武,慕容家有那么多武道中人,再加上有钱,功法丹药随意用,从小基础就扎实。

    落雨呢,刚拜师不到三个月。好在他一直在市井里厮混,身体反应机敏,加上毛毛的功法也是身法为主,多次自救及时。

    不过,慕容昱一拳一脚,扎扎实实,遇到个尚未发育的娜可露露,丝毫不惧,俩人滚到一起,还是落雨使出和市井泼皮打架的掏鸡功才勉强赢了。

    “这不算,要不重来。”慕容昱疼的呲牙咧嘴。

    “重来就重来,这把说好了啊,输了喊大哥。”

    一刻钟之后。

    “你还耍赖,又掏我小鸡!”

    “我又不是有意的,要不然手臂就被你掰断了。”

    “我这是七十二路小擒拿手,要是用大碑手你屁股就开花了。”

    “嘿,懂得真多。咱歇歇吧,一会再比,熊先给你骑。”

    “好。”

    俩小子骑着熊,在甘泉谷到处玩。

    “你看到那个戴着狼头帽的小姐姐了么,她叫安安,漂不漂亮?”

    “真好看啊,我对我爹说,我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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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凭什么,我先看上的!”落雨大怒。

    “我家有钱。”

    “她对我可好了,跟我姐姐关系好,我这是近水楼台先娶妻。”

    “我家有钱。”

    “你看啊,我的师父和江大川是好朋友,我喊江大川叫姐夫,你想想,以我的关系,当然更和安安亲近了啊。”

    “我家有钱。”

    “咱们比武吧,我要把你打到说不出话来。”

    一个浑身破破烂烂、头发乱蓬蓬的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俩人身后,看着这俩娃,大喊一声,“谁说近水楼台先娶妻的?”

    这人很高,全身似好多日子没有洗澡,邋遢不堪;脚上穿着草编织的人字拖。俩人吓了一跳。

    落雨惊异地看了看这人,“你是哪里要饭的?”

    慕容昱也看了看,“你是谁,我怎么在谷内没见过你?”

    老头发怒,“老子刚才问的话,你们还没回答我了,什么时候轮到你们问我了?”

    落雨拉着慕容昱就跑,大喊一声,“熊大。”

    熊大跟着跑过来,站起身就要大吼,老头人字拖在地上一点,一块石头咻地飞出,正中熊大的脖子。熊大可是不周山脉的黑熊罴,岂能被这点小石头给伤着,大吼一声。

    老头大惊,“这是什么鬼玩意”。两手一伸,提着落雨和慕容昱转身就走,足不点地、如燕低飞。

    午宴过后,江大川一行人正在浅浅的带领下参观甘泉谷,听到熊大的声音,团团从何六娘的胸脯冒出来跳到江大川肩膀上嘤嘤嘤。江大川脸色一变,拦腰抱着浅浅顺着声音冲过去,毛毛和瘸子护着几个女子随后。

    “浅浅,这是通往什么地方?”江大川见声音在谷内的后方。

    “后面是甘泉谷的后谷,谷内有一个山涧,平时也没有什么人过去,也就我爹会时常去一下。”浅浅也感到疑惑。

    不多时,便看到熊大在追什么人,不时咆哮,山谷内轰隆隆的;江大川一个发力,人窜到熊大跟前,就看到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老头坐在一处断崖前,落雨和慕容昱盘坐着。

    浅浅大惊,三人坐的位置正在山涧瀑布正上方突出的一块巨石之上,一滑下去就是山崖,急忙喊,“臭老头,放开我弟弟。”

    江大川安抚一下熊大,跟着拉过浅浅,定睛看去,却是老头垂头丧脸,倒是落雨在一旁安慰。

    原来,老头抓着落雨和慕容昱,一边跑一边问,“什么叫近水楼台先娶妻,胡说八道。”

    落雨大声说道,“就是我说的,如果娶不到就是自己没本事。”

    老头大怒,把落雨高高抛起又扔下,吓得落雨不敢乱动,嘴巴却不饶人,“本来就是,你要喜欢一个女子,多花心思就是了。我现在就天天陪着安安,虽然,虽然她把我当小孩,可是我会长大的啊。”

    老头陡然停下,坐在崖边,呆呆地看着远方,口中呢喃,“是啊,我去当什么屁侍郎,以为当官了就能娶到她了,结果呢,她却嫁人了。”

    越想越难过,老头呜呜呜地竟然要哭起来;落雨连忙轻声安慰,“老头,你相中的人嫁人了?”

    老头更加难过,“她死了。”

    这时候江大川跟过来,浅浅仔细辨认了一番,大喜,“陶伯伯!”

    吓我一跳,以为洞洞波又要来。

    此人正是陶七指,他见浅浅过来,连忙把落雨和慕容昱夹着带过来,宠溺地看着浅浅,从怀里掏出一个黑布包,对浅浅说,“小胖子,陶伯伯给你做了一个好玩的。”

    浅浅大羞,小时候浅浅长得肥,她娘就叫她小胖子;可,这是乳名啊,还有,大川哥在呢,你叫这个干啥。浅浅忸怩地问,“陶伯伯,你什么时候来的呀?这几年去哪了?”

    “嘿,我去跟人打了一架,打不过,受伤了,养了一阵子。”陶七指不以为然,看着浅浅收下黑布包,喜滋滋的。

    “你怎么穿成这样,又瘦了,走,我带你去收拾一番。”浅浅丝毫不嫌弃,拉着陶七指就要走。

    江大川听到慕容征过来,“呸,老不死的,以为你死了呢,还来?”

    陶七指大怒,对慕容征说,“你个死肥猪,你胖死了我都不会死。”

    “你又偷偷摸摸来我甘泉谷,是欺负我慕容家没人?”

    “老子愿意,你奈我何,如果不是阿瑶在这里,你跪下求老子老子也不过来。”

    阿瑶就是浅浅的娘。

    哦,情敌啊,那就没事了,大家都是性情中人。

    江大川上前拜见,“久闻陶七指前辈大名,晚辈得颜一见,不胜荣幸。”

    陶七指不鸟他,跟情敌叽叽哇哇吵。

    江大川斟酌了一番,开始装逼。一手拉着浅浅,缓步来到巨石上,看涧下瀑布飞云,

    “风萧萧而异响,云漫漫而奇色。居人愁卧,怳若有亡。造分手而衔涕,感寂寞而伤神。怨复怨兮远山曲,去复去兮长河湄。谁能摹暂离之状,写永诀之情者乎?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陶七指和慕容征停下,呆呆地看着江大川,陶七指脑海里想着“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这十个字,如诉如泣、悲悯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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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以来,作为中文系死文青,江大川对金庸小说中的黯然销魂掌深感佩服,居然能把《别赋》寄情于掌法,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深才能达到这种感情境地,江大川记得在大学读到这部分文字的时候,心神俱醉,感动不已。

    君子慕艾,爱情从来没有错误,只不过一直都有错过。

    陶七指爱而不得,慕容征惜而不得,无论是思念、悼亡,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这十个字击中了他们的内心。

    浅浅呆呆地看着江大川,好帅,那个小昱,你现在改口可以么。

    陶七指问,“小子,你做的这词,太过伤情,怎么,你懂人间之情?”

    江大川作深思状,深鞠一躬,“两位前辈,在下偶尔听到浅浅提及此事,我想,夫人在天之灵会为两位的深情感动。这词不齐,也不是我所做,但,在下知道,曾经有一个武学高人,因情悟道,自创了黯然销魂掌。”

    陶七指和慕容征大惊,“世间有此等人?”

    江大川点点头,有个屁,纯粹忽悠你这俩别打起来,“黯然销魂掌共有十七式,是这位高人伤情之时、动情之处所创,十七式为,六神不安、杞人忧天、无中生有、魂不守舍、徘徊空谷、力不从心、行尸走肉、拖泥带水、倒行逆施、废寝忘食、孤形只影、饮恨吞声、心惊肉跳、穷途末路、面无人色、想入非非、呆若木鸡。”

    浅浅听到最后,眼泪都流下来了。陶七指似饮纯酿、摇摇欲倒;慕容征叹息不已、悲伤莫名。

    悲情若此,天地无色;苦情至此,万物萧条。

    江大川见火候差不多了,他说道,“情深非执,说是放下,其实是情深不够而已,看似潇洒,实则无情,既然放不下,何必就要放下。两位都是重情之人,在下唐突,以情为酒,两位共饮一杯如何?”

    浅浅哭戚戚地拉着俩人的手,“陶伯伯,你一直在我母亲坟前护守,辛苦你了;父亲,你这么多年未娶,时常来到后谷,我也知道。别吵了,好不好。”

    慕容征摸摸浅浅的小脑袋,叹口气,嘴巴跟胶水黏住一样,好不容易张开,“老陶,留下来喝一杯吧。”

    陶七指,“走,喝死你个死胖子。”

    当晚,江大川拿出川酒,众人大呼过瘾,陶七指和慕容征毕竟多年心结,不可能一杯酒喝完就没事了,当年之事还是介怀。

    江大川乘着酒劲对陶七指说,“陶前辈,我太妙山距离此地不远,在下想请你驻我太妙山,专门供你天工机巧。”

    陶七指专业对口,又没地方可去,当下答应。江大川大喜,可算是捞到个稀世人才,他对陶七指日后有很长远的安排,工匠就是生产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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