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冷而沉的声音荡开,裹挟着浓厚的杀气席卷而来,震得在场众人七窍流血,经脉紊乱。
首当其冲的是邪灵子和九剑真人,两人只觉得身上承受的威压越来越重,五脏六腑在这股难以承受的压力之下变形、碎裂,最后竟然活生生被碾碎了肉身,只剩下神魂被钉在原地挣扎求饶。
哀牢山之外的修士们看见这一幕吓得目眦欲裂,再也顾不上其他,纷纷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哀牢山边界。
而邪灵子和九剑真人的神魂见状,深知在劫难逃,再也顾不上之前夺宝的嫌隙,二人联手祭出保命的家伙,试图逃离桎梏。
云端的巨兽垂眸冷漠地看着他们如蝼蚁般挣扎,最后伸出巨大的利爪隔空一拍,便轻而易举地碾碎了二人的神魂。
将闯进来的虫子驱赶干净,银色皮毛的巨兽才不紧不慢地踏着风落地。
大如山丘的身躯随着落地逐渐缩小,显露出真身。
《山海经》有载:乘黄其状如狐,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而眼前这一只,一身银白皮毛飘逸华贵,在阳光下闪烁着熠熠辉光,背上双角是与额间神纹相同的金色,缓步而行时,毛发无风自动,如流风卷云,气势悍然。
巨兽拨开草木枝桠,走到昏迷的许陵光面前,金红色的竖瞳凝视着他,又用爪垫扒拉了几下,像是在思考这一个要如何处理。
就在他沉思间,一个圆滚滚的黄色毛团笨拙地从丰厚的毛毛里钻出来,探头探脑往下看,声音糯声糯气:“他怎么睡着啦?”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
另一只幼崽这时也从毛毛里钻出来,和前面那只不一样,她通体白色,脸上和背上都有漂亮鲜艳的红色神纹,背上一对小角晶莹剔透犹如水晶,仰起头来时显得神气活现。
她看了旁边的胖墩墩一眼,毛茸茸的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他明明是被吓晕了!”
淡黄毛团不服气,跃跃欲试地想要往下跳:“我们把他叫醒问问就知道了。”
他刚蹬着短小的后腿准备往下跳,就被巨兽叼住了后脖颈。
将不安分的弟弟扔回背上,兰涧垂眸看了昏迷的人族青年一眼,确认他修为尽失并无法对幼崽们造成什么威胁后,尾巴一扫,就将他扔到了哀牢山的界限之外。
没能把人叫醒问一问的幼崽非常不服气,他在柔软厚实的毛毛里打滚,叽叽咕咕地继续和妘风吵架。
被两只幼崽吵得耳朵疼的兰涧抖了抖耳朵,背着他们往山林深处走去。
远远看着的宋南出三人直到乘黄的气息完全散去,才敢动弹。
宋南出脸上常年挂着的温文笑意荡然无存:“这就是乘黄。”
“哀牢山的传说竟然是真的。”郁筠也喃喃。
“森罗蜮的邪灵子,藏锋门的九剑真人,都是神藏境后期的大能,结果在乘黄面前却毫无反抗之力。”周扶婴摩挲着剑鞘,看向远处的草木遮天蔽日的哀牢山:“你们说……那只乘黄现在是什么境界?”
宋南出说:“乘黄是上古神族,那时人族在上古神族面前不堪一击。若是完全长成的乘黄,或许比通玄境的人皇还要厉害。”
修者修行要经历引气、蜕凡、神藏、合神、破妄、洞虚、通玄七个境界,而其中通玄境需要在扶风城金麟台受天道册封,成为人皇才能晋入。
自山海境覆灭后,整个商阳大陆也不过就出过一位人皇而已。
周扶婴眼中烧起一簇火:“是一定比人皇厉害,我曾在扶风城远远拜见过人皇。那只乘黄的气息……远比人皇要强盛恐怖。”
他们三人在察觉到那气息的一瞬间就不敢再前进半分,只能敛声屏气藏匿,直到对方的气息完全消散才敢动弹。
郁筠对乘黄没有兴趣,今日她们本是来看许陵光的好戏,没想到碰见乘黄出世,险些将自己搭进去,因此就有些意兴阑珊:“许陵光进了山,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你们回不回?”
宋南出甩甩蛇尾,从树上滑下来,准备和郁筠一道回去。
今日太阳太烈,晒得他犯困。
周扶婴则摇头,脸上全是兴奋:“我晚点再回。”
*
许陵光是被晒醒的。
他晕晕乎乎坐起来,觉得头疼。
伸手摸了下,发现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个包,他怀疑是滚下山坡的时候撞的。
记忆回笼,他想起那些追杀他的人,有些慌乱地四处看了看,发现除了自己并没有其他人后才安心一些,龇牙咧嘴地爬起来。
不过看清四周的环境后他又有点疑惑,这里好像不是他滚下去的山坡。
但太阳太刺眼,许陵光经过一路大逃杀,四肢疲乏浑身酸痛,也就没有太多心思去分辨思考。
他满脑子都是好渴好渴好渴,得先找点水喝。
他依稀记得从山坡上滚下去时看见不远处有条小溪。
许陵光拍了拍身上的落叶灰尘,又捡了根树枝做拐杖,慢吞吞地循着记忆去找那条小溪,好在这一次运气不算差,没走多远就听到了潺潺的溪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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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陵光扔掉树枝大步走过去,趴在溪水边咕嘟咕嘟喝水。
焦渴感缓解,混沌的大脑也清晰起来,许陵光这才有心思思考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人一路追杀他,怎么忽然又不追了,人呢?
许陵光想不出答案,他在树荫底下休息了一会儿,想起晚饭还没着落,就重新打起精神来,去寻摸自己的晚饭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穿到这里已经够倒霉了,他不能再饿着自己。
许陵光转了一圈,终于在一个山坳坳里找到了自己丢失的袋子和铲子,可惜袋子里的羊奶果都摔坏了,只能扔掉。不过好在这片山头比起其他山头更加丰饶一些,不仅漫山遍野长满野果子,他还看见了野兔出没的痕迹。
今晚能吃上肉了。
许陵光拎着空空的袋子,仔细观察野兔留下的痕迹和粪便,摩拳擦掌开始制作陷阱。
他小时候可是抓野兔的一把好手。
做好陷阱,选好洞穴,许陵光耐心地在草丛里趴了一个下午,成功捉住了两只肥美的野兔。
许陵光将野兔装进袋子里,又将野菜野果用树叶包好、藤蔓扎口,就兴高采烈地扛着猎物满载而归。
出门时时间尚早,回去时却已经落霞满天。
这一天的经历真是比他过去二十四年还精彩。
许陵光一阵唏嘘,但想到晚上有肉吃了,又振奋起来。
他钻出茂密的林子,就看见小徒弟周扶婴正在树下练剑。乌黑的剑看起来又大又沉,但被周扶婴握在手中,却仿佛没什么分量,每一剑挥出,都卷起锋利的气流。
许陵光看着他周围七倒八歪的树干枝桠,扛着袋子默默退远了一些,才挥挥手打招呼:“乖徒儿,看看为师抓到了什么,今晚有肉吃了。”
周扶婴正在回忆那只乘黄所制造的威压,有人畏惧那种令人俯首的气息,但也有人如他,试图以之磨炼自身。
猝不及防间听见许陵光的声音,周扶婴心神一震险些将剑脱手扔出去。
他猛地收剑,一双锋利黑沉的眼睛死死盯着许陵光。
这祸害,怎么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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