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
“奴才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黑压压的大队人马转瞬就冲到了康熙的面前,人人下马,扬起成卷的尘土。
瑶令拢着披风站在康熙身侧,看见冲在最前头的是索额图与明珠。
康熙的明黄铠甲所配的披风也是明黄纹龙的,穿在瑶令身上十分显眼,康熙一叫起,人人的目光都在瑶令身上过了一遍。
那些惊异的好奇的算不上友好的目光,瑶令坦然受之,落落大方的站在那里。
“四阿哥如何了?”康熙沉声问道。
索额图与明珠拼尽全力赶过来,生怕康熙因此出什么问题。
他们当时就陪侍在康熙身边,听说这边出事了,一过来就看见了惊险的那一幕。
结果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康熙已经策马扬鞭冲上去了。
为了救一个宫女,怎么能让大清的帝王身陷险境?
索额图准备了一肚子劝诫的话,对这位御前掌事宫女也心生厌恶。
谁知都被康熙的问话给噎了回来。
“万岁爷放心。四阿哥被侍卫救下,太医查看并无受伤。”明珠道。
四阿哥受了很大的惊吓,佟贵妃当时就过来将吓得大哭的四阿哥带走安置了。
康熙点点头:“那就回去。”
一时间,所有人又都上马,预备簇拥着康熙回营地行宫。
康熙却看向瑶令问她:“还能骑马吗?”
看那意思,似乎是还想带着瑶令骑马回去。
瑶令可不敢要康熙带着了,索额图和明珠等人的目光几乎要在她身上戳满了洞。
瑶令道:“奴才自己可以的。”
她是御前伺候的掌事宫女,业已知事,自然不可能要侍卫或者大臣带着她回去。
康熙见她坚持,也不勉强,令人牵了备用的马匹来,看着瑶令上了马,康熙才策马扬鞭,带头冲在了最前面。
瑶令受伤了,后头的差事也当不得,只能暂时叫旁人顶替。
太医来给她看伤,也看不见里头,只能将她手上的伤口处置了,剩下的便只能留下伤药,留给铃儿替她上药。
也是这会儿脱了衣裳才知道,身上多是淤青,并没有破皮的情况。
手背上的擦伤倒是最严重的。
头上脸上将那枯枝败叶清理好了,细细看去,也都是好的。
铃儿一边上药,一边喊着万幸。
“姐姐可得忍着些。姐姐腰上好大一条青痕,也不知道是撞在哪里了。”
铃儿道,“我得替姐姐揉开了才能好得快。”
瑶令疼得心里直蛐蛐康熙。
这还能是撞在哪里了?就是他的手臂勒出来的。
可心里蛐蛐也不能改变康熙救了她的事实。人家要是不勒的这么紧,她这会儿就在山石上撞散了吧。
为了分散些注意力,瑶令问小阿哥们如何了。
铃儿道:“三阿哥和五阿哥也都吓哭了。小阿哥也都是惊了马的,只是不曾有四阿哥那样严重。惠嫔娘娘赶来时,大阿哥已经到万岁爷跟前请罪跪着去了。惠嫔娘娘也陪着跪。”
“太子殿下也在御前。”
这一变故牵扯的人众多,几乎来的人都到御前去了,要么跪着,要么候着。
铃儿低声道:“这里养着的猎物都是精心饲喂的。绝不会有那样的攻击举动。姐姐觉得,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瑶令看了铃儿一眼:“你的直觉没有错。你想想,那狍子怎么就偏偏对四阿哥的马紧追不舍?四阿哥要是没了,得益的是谁?受创的又是谁?”
铃儿轻呼一口气:“可是这动静也太大了。”
瑶令道:“能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证明这个人身居高位,所图甚大。”
瑶令这里才收拾好,康熙的赏赐和圣旨就到了。
金银之物倒也罢了,难得的是康熙下旨升了她的品级,她现在的品级,该当是与慈宁宫的兰嬷嬷平起平坐了。这是对她救了阿哥的嘉奖。
从此往后,她能在宫中行走的地方就更多了。
这手里的出入令牌,绝不仅仅只限于后宫和乾清宫,若有差事,前朝也是去得的。
佟贵妃那里,也赏赐了她许多的东西。
倒是布匹首饰居多。瑶令看了,都是好东西。
因这是贵妃赏赐,也就不好分给小宫女们了。
小阿哥们都受了惊吓,惊动了太皇太后,事情闹大了,南苑上下都清查的很严格,几乎是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的。
原本是预备着住上月余就回紫禁城去,如今太皇太后想让小阿哥们好好的休养,不肯轻易挪动,干脆决定新年就在南苑这里过了。
一直住到明年二月里再回宫去。
瑶令手上的伤养好后,便去了佟贵妃处探望四阿哥。
“你倒是有心。你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合该是他去拜见你的。”佟贵妃道。
瑶令说:“奴才不敢当。”
“奴才原早该来的,只是太皇太后嘱咐四殿下静养,奴才便只能等些时日,才请示了万岁爷过来探望。”
“这也没什么不敢当的。”
佟贵妃道,“如今谁不知道,你们兄妹是四阿哥的救命恩人。若是没了你们,本宫的四阿哥也就没了。你们有功,本宫和皇上都是看在眼里的。”
正说着,奶娘抱着四阿哥出来了。
四阿哥休养了许多时日,秋日将尽的时候,四阿哥才慢慢的将养回来,恢复成原来白白胖胖的模样。
也是四阿哥愿意见人了,瑶令才能见到四阿哥的。
而四阿哥显然也没有忘记瑶令。
一见到瑶令,四阿哥的眼睛便是一亮:“吃。吃。”
他成日里跟着三阿哥,就记得瑶令是变着花样儿给他们做吃的的人。
佟贵妃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咱们胤禛想吃什么呢?”
佟贵妃看向瑶令:“你带的是什么?”
瑶令道:“是奴才做的糖葫芦。”
佟贵妃叫人拿过来,隔着玻璃罐儿瞧了一眼,个个糖衣包裹着各式各样的鲜果子,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佟贵妃抬了抬手,直接就让奶娘一点一点的喂给四阿哥吃了。
四阿哥吃的高兴极了。
佟贵妃望着瑶令:“他这个年纪,正是爱吃糖的时候。平时也不敢叫他多吃。这一罐子,大概够他吃上半个月了。”
瑶令应了一声是。
佟贵妃的目光凝注在瑶令的身上:“你哥哥如今是太子身边的一等侍卫,你呢,也是皇上身边的女官。不知道多少人都瞧在你们兄妹身上。本宫有心,不知你愿不愿意听上一听?”
佟贵妃想,这奴才既然压不下去,那就不压了。
瑶令道:“娘娘若有差事,只管吩咐便是。”
佟贵妃抬了抬手,奶娘会意,便抱着高高兴兴啃糖衣的四阿哥下去了。
佟贵妃这才道:“你比乌雅氏当年厉害。比她会讨皇上的欢心。”
“她向来只会做小伏低温柔小意,偏偏又是个能生养的,侥幸得了如今的名位。杭佳氏,你若有心,愿意入宫,本宫保你的前程定比乌雅氏长远。”
佟贵妃轻轻笑道,“本宫能看出来,皇上对你有心。”
她的那位表哥对杭佳氏的宠爱,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这样的人,还是从一开始就捏在手心里的好。省得日后失控,她又要花费好大的心思。
瑶令几乎没有犹疑的福了福身:“多谢娘娘厚爱。请恕奴才直言,奴才不愿意。”
佟贵妃讶异:“能做一宫主位,做个不伺候人的主子娘娘也不愿意?”
瑶令垂眸,唇角勾了勾,再抬眸时,眼底一片平宁:“娘娘,奴才是宫中女官,按宫规,时年二十五岁便可出宫。若留宫,也泰半遵循奴才的心意。”
佟贵妃目光深深:“若皇上不肯放你出宫呢?”
瑶令道:“奴才微薄之躯,萤火些微之事,不敢劳娘娘费神。”
佟贵妃倒笑了:“你这骨头倒是挺硬的。只是这宫里既进来了,还能容得你想出就出的?”
瑶令只是不语。
佟贵妃抬手:“你去吧。”
瑶令行礼后就告退了。
佟贵妃盯着瑶令的背影想,既然这么想出宫,那又何必等到二十五岁?
这丫头不识好歹,也没必要再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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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苑山野广阔,比之紫禁城自然是更辽阔自由一些。
太皇太后也不必总拘在宫殿中过日子,总还是能时常出来走动走动逛一逛的。
可这里的风当然比紫禁城的风更伤人些。
太皇太后偶感风寒,便有些咳嗽。怕过了病气给小阿哥们,就不叫小阿哥们过去请安了。
太医精心照看着,说是十来日就能痊愈。
瑶令这里想着康熙早出晚归的,也总是喜欢出去骑着马倒是转悠。
和太子一同骑马出去,经常一身大汗的又迎着风回来。
喜塔腊氏那里照顾着太子,瑶令不必挂心,便总是给康熙熬些预防咳嗽的汤药来喝,有些味道着实不好,康熙都不愿意喝。
“朕没病。”康熙强调。
瑶令道:“外头下雪了。万岁爷方才又是闯着风回来的,若是不喝下一碗发发汗,若果真着凉了,那可真是奴才的罪过了。”
康熙想起些什么,忽而端起碗来喝,还一面笑道:“是了。朕记得太皇太后那里还记着你的板子。若你不好好伺候朕,你也是要挨板子的。”
“朕发发慈悲,就别让你受罪了。”
康熙回来就兴致高,这会儿收拾好了身上,听见说外头有雪,便要去窗前瞧一瞧。
瑶令也没拦着,只苦口婆心道:“万岁爷要看可以,可千万别开窗子,否则惊了风雪,这碗药就白喝了。”
康熙笑着用手指了指瑶令,对梁九功道:“你瞧瞧她,什么都记着,像不像朕的管家婆?”
这话说的也太。少女的脸蛋微微的红了。
康熙笑着说要出去看看雪中红梅。
梁九功跟在后头凑趣道:“奴才在屋里就瞧见了。就像万岁爷念的诗句,梅雪清绝,雪月红梅最是漂亮了。”
瑶令跟在他们身后,懊恼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调.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