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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章 允熥,这些年你在东宫过的可还好?
    朱元璋站起身,拉起朱允熥,让他坐在旁边的软塌上。

    此时,他的面上难掩凌厉的气势:“允熥,告诉爷爷,之前你说害怕是害怕什么?”

    生怕朱允熥有所保留,不敢直言,朱元璋鼓励道:“这里是中极殿,你无需有任何顾忌,不论任何事,有爷爷为你做主。”

    经历了朱允熥那番痛彻心扉的哭诉,朱元璋心中已隐约有了自己的推测,但仅凭猜测和疑心,他不能妄下定论。

    他需要确凿无疑的证据,才能采取行动。

    望着眼前双眼通红的朱允熥,朱元璋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是谁,无论涉及何种权势。

    这一次,绝不能再让一个与自己相像的皇孙,从自己眼皮底下逝去。

    他年纪大了,标儿各方面都很优秀,唯独仁慈了一些。

    但此刻,他仍有时间去培养大明朝的未来接班人。

    待标儿即位,让大明朝休养生息数年,到了第三代,就能放手大胆地去实现宏伟蓝图。

    思绪至此,朱元璋忽然笑了。

    感觉自己真是老了,竟开始思虑如此长远未来的局面。

    “说这一切都是吕氏所为。”

    “说朱允炆那小子会葬送大明的基业。”

    此刻,朱允熥的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拼命呐喊,催促着他将那些话语讲出。

    然而,朱允熥硬生生地将其压制了回去。

    朱元璋期待的无非是他恐惧的根源,实质的证据。

    遗憾的是,朱允熥手中并无证据。

    要是有的话,朱允熥发誓,他绝不会心慈手软,一定在第一时间将所有未来的障碍,马上清除。

    偏偏,他手上空空如也。

    因此,他今日选择了演戏,并且一演到底。

    朱允熥吸了吸鼻子,嗓音略带哽咽:“爷爷,孙儿担心……担心的是有朝一日,身边的人全都离我而去……那时,孙儿便真的是孤苦伶仃,无所依傍了。”

    “厄……”

    朱元璋久候的答案竟是如此,不禁愕然,随即忍不住试探着问:“这些年你在东宫,过得可还好?”

    朱允熥连忙颔首,如捣蒜一般。

    “父王对孙儿极好,虽平日里严厉,但皆是望孙儿能行得正道。”

    “二哥也是极好的,对我关怀备至,一直守护着我。”

    “母妃更视我如同亲生,二哥拥有的,孙儿也一样不少。就连这次出宫,母妃都要二哥陪在我身边,生怕孙儿在外遭遇不测。”

    “东宫的兄弟姐妹们,待我亦是亲厚非常,几位年幼的弟妹更是常围着我转。”

    为了大明皇座,朱允熥违背心意,将吕氏唤作母妃。

    他目光恳切地望向朱元璋:“自那次落水事件后,孙儿深感,眼下拥有的一切,皆是因为有爷爷和父王在背后为我们遮风挡雨。”

    “但万一……”

    人生在世,谁能逃脱生老病死的轮回?

    朱元璋苦笑着,大手温柔地抚摸过朱允熥的头顶:“你这小子,就算爷爷不在了,你身为大明皇孙,谁能欺你半分。”

    朱允熥笑而点头,心想不仅欺负我,未来连老朱家都一起被欺负了。

    朱元璋眼光掠过门外,身体放松,透出几分倦意:“去吧,别跟你父亲提起在爷爷这儿讲的话。记着,好好用功,等爷爷再老些,就换你来守护爷爷了。”

    莫非朱元璋只是在确认他有没有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

    朱允熥立刻从软榻上站起,对着已微闭双目小憩的朱元璋恭敬行礼,而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中极殿。

    他刚迈出殿门,守在外头的羽林卫小旗官刘远立即抱拳迎上。

    “殿下,刚刚东宫那边有内侍过来看了一下。”

    ……

    朱允熥将那玉如意妥帖藏于怀中,随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目光转向刘远,问道:“他想做什么?”

    刘远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静谧无声的中极殿,压低声音回答:“那人只问了声殿下在哪,听说殿下正于殿内与陛下说话,便离去了。”

    朱允熥轻轻应了一声。

    他没有追问来者何人,一来刘远初入东宫,未必能知悉所有细节。

    二来,朱允熥心知肚明,来者必定是吕氏的心腹。

    想来,他回宫时候,朱允炆也注意到了传旨太监,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吕氏耳中。

    只是,这对母子万万不会想到,朱元璋召他入中极殿做了什么。

    朱允熥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思路格外清晰。

    他已经明了,今日此行并非单纯因为老朱要赏赐玉如意,或是检查学业。

    这一切的背后,实则是为了探究他为何能在短时间内,性情举止有如脱胎换骨的变化。

    毕竟,在朱元璋眼中,朱允熥不过是众多皇孙中的一个。

    他或许能知道朱允熥在曹国公府的一言一行,却难以窥见其内心深处的转变,以及那潜藏的志向与未来图谋。

    因此,朱元璋必须亲自询问,亲眼见证,才能放心。

    一个逻辑自洽、因果分明的皇孙,总好过一个疑似被邪气侵扰的皇孙。

    想到此处,朱允熥不禁哑然失笑。

    一旁的刘远见状,颇感困惑,“殿下,您这是……”

    朱允熥哼笑一声,迈开步子,朝东宫的方向悠然而去。

    “刘远,麻烦你办件事。”

    正当刘远追上朱允熥的脚步时,这话飘进了他的耳中。

    他连忙拱手弯腰,诚恳答道:“殿下请说,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稍后你出宫去城里,找一个人。”

    刘远神色一凛,眼神微沉,隐含冷冽杀机:“只要人还在城中,属下必能找到他的踪迹。殿下,难道是要属下……”

    话音未落,刘远的手已在喉前轻轻一抹,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朱允熥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正色道:“放心,只是让你找个人,探清住址罢了,不必兴师动众。”

    刘远略显尴尬,细声问道:“殿下欲寻何人?”

    朱允熥思索片刻:“方孝孺,听说他目前无官身,在京城访友。你去悄悄探查,切勿打草惊蛇。”

    虽然他刚借故遣走了黄子澄,

    但黄子澄与方孝孺毕竟不是一路人。

    在朱允熥眼中,世人可分4类:善者、恶者、智者、愚者。

    黄子澄显然属恶且愚,给建文帝出的都是些馊主意。

    而方孝孺则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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