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四种色彩所包裹的巨大金色锁链直直打向金色王座上的枯骨。
然后,径直穿了过去。
卢修斯的身影缓缓变淡。
如同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握着橡皮擦,试图将他擦去。
——将这个乱入的家伙抹去,卢修斯不属于这里,也不可能属于这里。
在消失前,他将目光瞥向了金色王座之上,刻骨的怨念。
卢修斯再一次坠入了无尽的黑暗当中。
只不过这回,有了些许的不同。
下落中,不再是漆黑一片。
四色的光芒在闪烁。
然后,紧紧地将卢修斯彻底包裹住。
每一道光芒都散发着不同的神秘力量,仿佛在为他加冕。
这些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璀璨的光环,将卢修斯映衬得如同一位降临凡间的神灵。
然后——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身躯之中复苏了!
无数歌颂“祂”的歌声在卢修斯的耳畔响起。
这些歌声来自四面八方,仿佛整个宇宙都在为他欢呼。
歌声中充满了敬仰、赞美和无尽的感激,它们汇聚成一股汹涌澎湃的情感洪流,试图将卢修斯推向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在歌声中,卢修斯被赋予了无上的荣耀和光辉,他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弥撒亚本身。
他的形象在光芒和歌声的映衬下,变得高大而神圣,仿佛他能够驱散世间的一切黑暗和苦难,为众生带来光明和希望。
“要完!”这是卢修斯的被这情感洪流灌输后所浮现的第一想法。
“又有人要谋害我!”这是紧随其后的第二想法。
“我说要有光!”这是第三想法,“我要去拯救......”
思想境界“咻”地一下就上去了。
当然,是被逼迫的,是被强行灌输的。
【——这些汹涌的情感好像找错卢修斯了,至少不应是现在的卢修斯。】
卢修斯的脸在光芒之中紧绷着,咋一看上去有点像刚修成正果的唐僧,就是刚褪去肉体凡胎,重新变回旃檀功德佛的时候。
但那时的唐僧还是唐僧吗?
应该不是了吧。
到那时,他不再是局限于肉体和情感的凡人,而是成为了超脱世俗、洞察万物真谛的佛陀。
毕竟,一滴水又怎能敌过大海。
卢修斯明白。
——一旦自己这样下去,再不采取有效的制止措施,自己就能亲自去探寻这个小时候看西游记时,常思考的问题了。
他强顶着灵魂中无数个光伟正的发言和例如“我不要叫卢修斯了,我要叫圣卢修斯的声音......让我的名字也如同我的心灵一般纯净无瑕,回响着神圣之音。”的奇怪需求。
伸出了颤抖的手,在怀中摸索。
最后掏出了个细小的金印,上面雕刻着精细而神秘的图案,闪烁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金光。
在调查员行业当中,它有个专业性的术语——黄印。
又或是,哈斯塔之印。
卢修斯消化不了这些汹涌的情感,光是承担草原上的负面情绪就已经让他有些疲惫了。
所以,他要找个“人”来帮他解决这些汹涌的情感。
一个相对温和些的,不会造成太严重后果的“人”。
“l?Hasturcf’ayak‘vulgtmm,vugtlagInvulgtmm!”卢修斯在低沉而神秘的语调中低吟出这句古老的咒语,他是在向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祈求帮助。
这句咒语中蕴含着古老的力量,每一个音节都如同深渊中的回响,震颤着这无尽的黑暗。
......也唤醒了某个沉睡中的一丝丝的意识。
然后,一股无形的“风”便出现了,它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能与温柔。
汹涌的情感便被吹散了。
这一过程就如同黄油遇见热油一般丝滑无比,没有丝毫的挣扎与抵抗。
但,卢修斯并没有任何的放松与庆幸。
他对于这股力量的到来没有任何的意外。
他对于自己接下来所要支付的代价与所要经历的事情充满意外。
自从上次被拽进那座古老而庄严、诉说着无尽故事的剧场之后。
自从被推上舞台中央,一遍又一遍地演绎着那个被彻底颠覆、几乎认不出原貌的《红与黑》。
每一次的开幕,都将他拖入一个无尽的深渊,扭曲的情节......卢修斯很想用言语来描述一下这种痛苦与绝望,但很可惜的是,他描述不出来。
然后,卢修斯便明白了,这种温和只是相对的。
至于,你要问:既然如此痛苦和绝望,那为什么还要动用黄印呢?
那当然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了。
况且,卢修斯还答应过很多的人——他要好好活着。
卢修斯在无尽的黑暗中,不断漂浮下坠。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静静地等待着所要支付的代价以及命运的到来。
当卢修斯以为自己所要面对的又是一场难以名状的戏剧,或是某个难以承受的后果时。
——他所迎来的,却只是一场照例进行的、无尽知识的灌输。
这股知识的洪流,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滔滔不绝地涌入他的脑海。
它们涵盖了宇宙的奥秘、历史的深邃、科学的精妙、哲学的思辨……每一个领域的知识都以一种近乎强制的方式,被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记忆之中。
卢修斯又如以往一般耍了一些小手段,才避免大脑被撑爆。
虽然这种被无尽知识疯狂追逐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总比去演戏剧强,卢修斯心想着,完全放松下来。
这种不可名状的存在大部分都不像人类一般会耍什么心眼子,当时不找你事,后来基本是没事了。
个别几个恶劣的除外,卢修斯在内心难得地吐槽了几句,只不过不敢指名道姓,怕引起关注。
然后,继续在这黑暗中下坠。
......
有什么是比一觉起来,睁开双眼,赫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密切关注的那只心爱小蚂蚁竟然有了令人欣喜的新变化,更为开心的事情呢?
祂的心中充满了惊讶。
这份惊讶是如此难得,以至于在祂漫长而平静的生活中,这样的时刻显得尤为珍贵和有意思。
祂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这只小蚂蚁——如今已不再是当初那般微不足道,而是成长为了大号一点的四色蚂蚁,体表的斑斓色彩闪耀着奇异的光芒,仿佛每一道色彩都蕴含着无尽的潜能。
更令人振奋的是,这只小蚂蚁不仅体型有了显著的增长,更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进化潜力。
祂能感受到,这只小生命正站在一个关键的节点上,有望打破现有的限制与束缚,向着更为高级的存在进化。
祂仔细看去。
然后,祂发现了更为开心的事情。
——一处并未被发现的新地盘?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
——一些具有强大潜力的,正在发展的混沌意识团?
不不不,这更不是重点。
祂对招收眷属,对所谓的伟大游戏,并没有丝毫的兴趣,也并不想参与搅合其中。
祂想做什么?
祂想好好地欣赏这部宏伟的大型太空歌剧。
——静静地见证着悲喜,放大去观赏着无数循环的恶意,所谓灾难预言,无非都是失散的人心。
这就是祂最爱的戏剧。
于是,无声无序无形的鬼影,开始在这片星空当中行走。
祂的身躯瘦骨嶙峋,隐藏在破碎的黄袍之下。
尽管祂的外表看起来如此瘦弱,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其吹倒,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笨拙与迟缓,但事实却截然相反。
祂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灵动与敏捷,仿佛祂的身体并不受肉体的限制,而是被一种更为高级、更为神秘的力量所驱动。
带着一种绝非凡物的优雅,在宇宙中行走着。
【此刻,毕宿五是否可见?】
祂承诺:祂只扮演着观众。
毕竟,正在观赏这场戏剧的不仅只有祂,还存在其他有品味的观众。
作为真正热爱戏剧的,祂要尊重剧场礼仪。
......
卢修斯继续在这无边的黑暗中下坠。
尽管头疼欲裂,但他的心情却是开心的。
——因为他刚刚白嫖成功了,只付出了微小到,不能算是代价的代价。
“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他甚至开心到哼起了几句家乡的歌曲来,“...耶以耶以耶以耶啊啊哦...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
歌词很应景。
卢修斯相信运气是恒定的,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经历了许多的坏事,来了很多很坏很坏的“人”,都说人生是有起有落的,在一直落落落这么久之后,他总该起一下吧。
卢修斯心想着,头一次把对未来的期望压在了虚无缥缈的运气之上。
原因无他,实在是太倒霉了。
他继续在这黑暗当中,唱着这来自家乡的歌曲。
时间貌似也很应景。
在他的家乡,确实是要快过年了,那个男人确实是要解冻了。
他突然有些想吃过年时才会准备的腊货了......想着想着,口水不怎么争气地从眼角流了下来。
卢修斯想回家,他想......回家过年!
然后,他便停止了想这些。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卢修斯熟练地开始调整自己的身体姿态。
他缓缓地移动着手臂和腿脚,试图找到一个既不会让自己感到过于紧张,又能保持一定警觉性的姿势,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
然后等待着触底。
触底并不会迎来反弹。
而是苏醒。
之后,他就能从并不怎么柔软的床上爬起来,提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出去走一走,看一看,顺便再解决一下暂时抑制住的瘟疫。
这并不是无意义地闲逛。
而是有目的的,卢修斯这趟旅途的终点是这片草原之上的雪山。
他非为了简单地体验爬山的乐趣或是欣赏雪景的美丽,而是为了完成自己的退休大计。
——去将草原上流传的四位真主的传说给铲除掉。
雪山里有座庙。
庙里有没有老和尚,这一点卢修斯不确定。
但他确定,雪山里的这座庙里肯定有着四位真主的雕像——最原初的雕像。
摧毁四位真主传说的第一步便是:将雕像给砸毁,将庙给砸破。
将这些雕像一一砸毁,将庙宇的每一寸墙壁都砸得粉碎。
如果有人胆敢阻挡在他的面前,试图阻止他的行动,就去见死亡之主吧。
卢修斯在心里谋划着。
然后,他的眼前突然闪过一抹鲜亮的绿色,那是一种物理意义上的、实实在在的“眼前一绿”。
薄薄的一层带着花草清香的绿色幕布罩在了他的“视线”上。
一个同为生命之神的邀约。
或者更为准确点来说,名为邀约的强硬捆绑。
......
事实证明了:运气并不是守恒的。
或许,我还处在落落落的阶段,卢修斯安慰着自己。
从另外一种角度来看,他已经在今天把之后的所有坏事都给经历完了,埋着的暗雷都排完了,往后一定是一身轻松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脏东西找上门来吧。
“我是生命女神,爱莎。”轻轻柔柔的声音如同春日里微风拂过新绿的嫩叶,带着无尽的温暖与生机,“很高兴认识你,刚诞生的人族神明,草药与生命之神......”
然而,这轻柔的话语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粗暴打断,“我是人,不是神。”
卢修斯的声音带着不悦与冷漠。
没有当即动手,只是因为头疼再加上不明状况,摸不清对方的深浅。
“你有什么事吗?”卢修斯问。
话语中是“不加掩饰的没事你就能滚了。”的意思。
他边说边朝着不远处那片被阳光轻柔拥抱的森林中看去,在最为巨大的古树之下,坐着一名悲伤的女人,她似乎刚刚才哭完,眼角旁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有些楚楚可怜。
但卢修斯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其他地方。
他的目光在女人两侧的尖尖耳朵上停留了一会。
然后打开了“视线”飞速扫视,又关上。
悄无声息地拉开了一段距离。
——莫名的熟悉气息,肮脏无比。
他站在老远的地方,留意着这个坐在树下的生命女神的动向。
爱莎当然发现了卢修斯语气当中潜藏的意思和拉开距离的嫌弃意思。
她的神色暗了下来,她没有想到这个新生的生命之神,竟然如此不友善。
同为生命之神,不应该互帮互助吗?她在心里想着,有些埋怨。
但表面上依旧是那副可怜的样子,“我并没有什么恶意,我只是...研制出了一种新的...解药,想将它分享给你,毕竟......”
卢修斯没有理睬,眼睛紧盯着这个所谓的生命女神,自从发现了肮脏气息后,他就拒绝了一切可能建立更深层次联系的行为。
他站在这绿色幕布的边界,开始思考着该如何出去。
场面陷入了沉默当中。
爱莎叹了口气,只能将手中的药方抛出。
顺带着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我很久不曾得知我孩子们的消息了,我知道这有点麻烦,但......”
她的话语又没说完。
因为所要委托的对象已经走了,临走时看了她一眼,所要表达的意思大概就是:知道麻烦,你还说呀。
于是,爱莎再一次在树下哭泣,她有些生气与难过。
但除了在树下哭泣,掉眼泪外。
她也做不了别的了。
“我的爱莎呀,你怎么又哭了?”肥大的绿色身影担忧地问。
在听到哭声之后,祂便慌忙地赶了过来。
爱莎哭的更伤心了。
......
卢修斯继续下坠。
然后,触底了。
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