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今天起了个大早,看到旭日东升,霞光万道,觉得今天要是诚心上香,说不准菩萨娘娘就在水淀的天上踏着云哩,能求个吉祥,自此杨家大院平安无事。
江氏吃罢了早饭,便领着二孙子出了杨家大院,杨二爷打算派几个武装家丁跟着,担心有人再绑了二孙子。可是说破了大天,江氏也不同意。江氏怕菩萨娘娘看到这几个凶神恶煞生气,不给降福。
江氏带着二孙子拄着拐棍,走过当街,来到了村东大庙。红墙大庙在郁郁葱葱的松树下围绕下显得庄重肃穆。
据说,这庙建于明朝永乐年间,那时候,村里有杨、刘、孙、邵四个姓氏大户,可是有一年,不知咋的,一连十八户生了孩子都是脑瓜残疾,可是吓坏了大伙。这四姓族长一商量,准备盖座大庙,祈求观世音娘娘降福于水淀村民,千万别再生了没脑瓜的孩子。村民一听,都很乐意,于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盖了一座红墙大庙,塑了一座金身菩萨,一直以来是香火不断。
江氏足足上了九柱香,一直跪拜着,口里许着愿,二孙子也陪着她下跪给菩萨磕头。也有村民看到今天紫霞万道,觉得是梁辰吉日,都来村东大庙上香。
大伙看到江氏虔诚的样子,跪在菩萨面前久久不肯起身,觉得惊奇,不知杨家大院又发生了什么奇闻轶事,完事了都站在门外听着江氏都会说啥。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她说什么,只是一直祈求菩萨保佑杨家大院平安无事。就在众人要离去时,江氏和她的孙子起了身,迈步出来。
江氏和二孙子刚刚走到了庙门外的空地上,一条大花蛇从旁边的草丛里嗖地窜出来,从江氏眼前爬过。江氏着实吓了一跳,一下子蹦起老高,带着惊恐,赶紧带着孙子连颠带跑、上气不接下气地回了杨家大院。
江氏回到杨家大院后就发病了,高烧不退。杨二爷并不着急,任由村里郎中医治,爱死死爱活活。在杨二爷心里,是巴不得江氏早死,他受够了江氏娘家的恶气。
江氏娘家的家业要比杨二爷家大的不知多少,就江氏的嫁妆就足足五千亩良田,可是让人别扭的是,地是作为嫁妆让种了,可是地契却一直没给,那时候是江氏母亲要她父亲给闺女五千亩良田,也说好给过户的,可是江氏出嫁不久她母亲就过世了,这可好,江家上下不同意把地过了户,所以就落了个可以种地结局。
杨二爷也觉得窝火,这江氏长得奇丑,自己不就是看上了这五千亩地嫁妆才乐意的嘛,况且,当着媒人的面这事都说清了啊!怎么说反悔就反悔了。杨二爷哪肯甘心,想了许多法子试了很多回,都被狠狠地撅了回来,就这还总被江氏的兄弟们嘲笑,说他没出息沾媳妇的光,有本事自己挣五千亩去。
杨二爷此刻最关心的是怎么样才能把这五千亩地变成自己名下的土地,算个黄道吉日悄悄把狗子给做了活祭,求祖宗保佑杨家风水旺盛。
江氏发病的第三天清晨,杨家大院外开来了一辆卡车,车上满是穿着黑制服的保安团的人,车楼子上还架着挺机关枪。一个军官跳下了驾驶室,来到了杨家大院黑漆大门前,嚷嚷着要见杨二爷。家丁见是保安团的,没敢开枪,赶紧跑了进去报告杨二爷。
“二爷,外面有一个自称保安团独立营参谋长的人带着一汽车子保安团的人要进来。”家丁紧张地禀报着。
杨二爷听了有些惊慌,不知道啥个保安团独立营来这干啥。赶紧到了大门口。杨二爷隔着门缝看清了这个人的脸,这不是前俩月上门来认亲的春草她舅舅何世昌嘛!杨二爷一脸惊疑,隔着门喊道:“春草他二舅,你这是作甚?”
“我说亲家二爷啊!上峰有令,要在你家大院建个炮楼,顺便征用大院作为水淀保安团驻地。啊,上峰说了,给你们一家老少留个里院,开门另走,这其它的都归保安团征用了,哪天撤走哪天归还。”何世昌用手枪顶着帽檐冲着杨二爷喊道。
杨二爷听何世昌这么一说,有点急了,用拐棍敲着地说:“你们保安团也太欺负人了吧!民国青天白日之下,你们这是明抢,我要告你们。我也告诉你,我二儿子也是营长,还是正规军的营长。”
何世昌听了杨二爷的话儿,阴阳怪气地乐了,说到:“那就让你二儿子杨天贵带兵来吧。实话告诉你,我们奉上峰命令,要把守水淀渡口,在这建一座五丈高的炮楼,这是一个重要的军事计划,是淀北地区保安司令部防范日本人进犯的一个计划,你儿子杨天贵只是个营长,就是他娘的团长我看也没戏。你也是个明白人,没看出日本人在蠢蠢欲动,要占领华北吗?你不让征用,你就是汉奸。”
“岂有此理,那么多荒着的高地,你们为什么偏偏征用我杨家大院?”杨二爷哪里甘心在据理力争。
“杨二爷,你再这样可就别怪我这个亲家不给你面子了,你有本事找我们营长文之武说理去”,何世昌转头冲着后面喊道,“兄弟们,下车,准备接收杨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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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二爷听到文之武三个字的时候,一下子都明白了,这是文之武公报私仇啊!
就在保安团丁轰赶着杨家上下老小往里院搬的时候,春草抓着舅舅何世昌的胳膊来到了一间小屋里。小屋里绑着狗子。
“二舅,这是杨二爷逼着让我偷的杨三爷家的独苗孙子,说是要活祭祖宗以求风水旺盛。是那个周半仙算的。这几天我吃不下饭,总觉得这事伤天害理,还好这孩子还活着,您说该怎办?”春草看着何世昌的眼睛说道。
“呦呵,杨二爷还干这等缺德事情,搞活人祭祖。我保安团就是保民一方平安,放了。”
“二舅,那您把孩子解了放了,可千万别说我告诉您这孩子事,要不杨二爷得把我沉塘。”
“放心吧,水淀的天从今天起,你二舅我说话还是算数的。”何世昌拍着胸脯说道。
当何世昌派人把狗子送回海棠家的时候,杨家大院的人都站在了里院的空当处,院子里到处是家什物件。
杨二爷气得不行,无力地靠在床头。他的三儿子天满、儿媳妇都站在床前,神情沮丧,个个都耷拉着长脸,大伙都知道了文之武这个冤家做了官军,这是官报私仇。可是老二杨天贵自从和文静离了婚就再没回过家,也没了音信,现在在哪都不知道。
杨二爷收回了目光,看着面前的哭丧个脸的俩儿子,咬着牙,说到:“天满啊,爹寻思着,就是找到县政府,这恐怕也是勾结着的,咱占不了上风,还得吃亏窝火,看来能收拾这事情的还得是你二哥那,要不,天满,你骑匹快马,去你二哥之前的驻地看看,万一能有他个信儿,咱兴许就有救了。”
当杨天满一身尘土从马背上跳下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他们团驻扎的兵营前。杨天满牵着马径直奔向了兵营大门口,刚要张口打听营长杨天贵在哪,就听到哗啦一声,哨兵已经子弹上膛,指着他的胸口勒令他退后说话。杨天满心里着急,还想往前,不成想哨兵火了,大喝一声:“再不退老子毙了你!”
杨天满看见哨兵已经做了瞄准的姿势,吓得赶紧退后了几步,但他还是底气十足地问道:“兄弟,杨天贵营长在哪办公?”
“你说啥,杨天贵营长,没有!”哨兵操着浓重的唐山口音说道。
“没有,咋会没有,就是杨天贵营长,那个带兵在梁庄小学剿匪炸死杨大麻子的杨营长。”杨天满一脸狐疑地解释着。
“我们是刚换防来的,之前那个团开拔走了。”哨兵依然提着警惕地说着。
“兄弟,那你知道他们往哪开拔开了吗?”杨天满脸上堆着笑问道。
哨兵有些不耐烦了,又比划了一下枪口,直瞄着杨天满的胸口,说到:“这是军事机密,你该不会是日本人的密探吧!”
“不,不,我不是,我是找我二哥来的。我这就走。”杨天满看到房子上的岗哨也把机枪瞄准了自己,吓得赶紧牵着马离去了。回到大院,杨二爷听了之后,苍白的老脸一下子变得铁青铁青的。许久,说了句话:“这可咋办呢?”
院外来了大队的骡马车,拉的都是白灰、砖头、石块、木材、水泥等建筑炮楼用的材料,院里的长工都被何世昌的兵丁抓去卸车了。
杨二爷看到这样子,只好对着儿子说到:“天满啊,这文之武今天没露面,还不定有啥损事憋着呢,你们两家我看收拾一下值钱的细软,趁乱赶紧各回各的丈人家躲躲吧!我担心文之武这个家伙会来个灭门之招。”
当天,杨天满和各房就赶紧各自收拾了自家所有值钱东西,拿上杨二爷给的每家二十根金条,乘着夜色出了杨家大院。念着春草的面子,何世昌没做拦截。
第二天,杨二爷让所有家奴忙活着,把里院和外院相连的所有门都砌的结结实实的,自己则在朝东的里院院墙处开了一个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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