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男人都是不值得相信也不值得怜悯的,可唯独李铁在林一罗心中是个例外。
更多的时候,林一罗没有把李铁当成男人。
他更像是她的依靠,是超越了性别与情感的存在,仿佛只要他还活着,能在她看得见的地方,她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没有家的可怜鬼。
然而,这个被她仪仗着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
在失去阿细的那段时间里,李铁等同于废人。他很长时间都没有正眼看过林一罗,但也不仅仅是她,就连李铁的妈妈也不能把李铁拉回现实世界里。
他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呼吸只是因为还不知道怎么死,可能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去死,所以才勉强地喘着气。
林一罗曾觉得那时的他很恐怖,人不人,鬼不鬼。
但如今看来,自己在李铁的眼中也一定是亡灵般的存在。
因为,她也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
丞童死去的日子里,林一罗觉得呼吸是多余的,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每天都坐在公寓里出神,她站不起来,也无法吃饭,连喝水都觉得麻烦,整天把自己困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时间似乎静止了。
李铁因为长时间联系不上她而担心她的状况,最后找了开锁的人破门而入,那是丞童离世的第三天晚上。
林一罗连李铁来到自己身边时也全然没有察觉。
她的身体被摇晃着,恍惚地转头看向面前的人,她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的,可怎么努力也张不开嘴,她就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你哭出来吧。李铁在她面前这样比划着,他情绪很激动,非常害怕她就这样一蹶不振,不停地比出手势:想哭就哭,我知道你难受,不要憋着,会憋死的!
可林一罗还是没能流出眼泪。
她呆滞、怔然地望着李铁,什么话也说不出,什么表情也没有,她没有感受。
等到意识彻底恍惚后,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医院。
听护士说,她是两天前晕倒的,送她来的人是李铁,因为她太虚弱了,必须要打一个星期的营养液。此刻的林一罗就算吸着氧,也还是没力气抬起手。
她闭上眼睛,想就这样一直什么都不去想。
到了夜晚,楼下的流浪猫“喵呜”、“喵呜”地叫个不停,吵得林一罗心烦意乱,她要崩溃了,想发疯怒吼,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声音,她喊着:“别叫了!让它们别叫了!”
护士被她的喊声惊到,匆匆跑来她的病房里询问情况,她说是有猫叫。
可护士根本没有听到猫叫声,就算去楼下查看,也没有发现任何流浪猫。
等李铁在第二天来医院看望时,护士和医生都建议他带着林一罗去看看心理科。
“再不抓紧治疗的话,她可能会疯。”
李铁很生气地表示她脑子很正常,也没有心理疾病,更不需要去看什么心理科。
他经历过这种情况,很清楚这个过程是极其漫长的,局外人根本没有办法设身处地地感同身受,但别人也必要体谅林一罗的痛苦,他能理解就够了。
因为不是人人都那么幸运,都可以和自己爱的人相守。
为什么我们两个连这种事都要同病相怜呢?李铁坐在林一罗的病床旁,自嘲地比出一个手势,是因为你是我养大的吗?所以,老天才让你和我走一样的路吗?
林一罗没有回应,她连说话都觉得吃力。
一连七天,她都是在医院度过的,尽管她心里也不停地强迫自己好起来,可全身的无力感令她头晕目眩,直到又过了3天,她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就决定爬到医院天台想要吹吹风,正好赶上夕阳落日,她坐在余晖中望着远方,身后的门被轻轻推开,穿着同样病服的小男孩走上来,他戴着针织帽,为了掩盖化疗而失去的头发,他连眉毛都没有了,却还是对她露出微笑,还没长全的牙齿空了两颗,玛瑙一般明亮的眼睛闪着澄澈的光,他说:“姐姐好美啊,夕阳都落在了你身上。”
小男孩的妈妈跟着笑起来,她举起小男孩的手,对林一罗说:“想和姐姐一起玩的话,就要主动一点。”
小男孩有些腼腆地低下头,笑容更深一些。
林一罗回应他的笑容很苍白,但因为他的腼腆很像童年时期的丞童,林一罗愿意向他伸出手。
5
在那个被夕阳染成橘黄色的童年里,丞童就像是一朵初绽的茉莉,清新脱俗,懂事而又可爱。
她的眼眸里总是闪烁着对世界无尽的好奇与温柔,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美好。每当微风拂过,她那头柔软的黑发便轻轻舞动,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不经意间就照亮了旁人的心房。
林一罗是那个永远站在丞童身旁、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姐姐。哪怕她也只是年长丞童4岁而已,可每当丞童遇到困难或是危险,林一罗总是第一个冲上前去,用她那看似瘦弱却异常坚韧的身躯为丞童抵挡风雨。
在她们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因为只要有彼此,就有无限的力量和勇气。
春天,她们会手拉手在花海中奔跑,追逐着彩蝶,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回荡在花香四溢的空气中;夏日炎炎时,林一罗会带着丞童偷偷溜到河边,用自制的竹竿钓鱼,虽然常常空手而归,但那份纯真的快乐却是无价之宝。
秋风起时,她们会一起收集落叶,用五彩斑斓的叶子编织成一个个关于梦想与未来的故事。
到了冬日雪花纷飞的时候,林一罗更是化身成最温暖的港湾,紧紧抱住丞童,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却紧紧相依的足迹。
岁月如梭,但这对姐妹之间的情谊却如同陈年老酒,越久越淳厚。
她们分享着彼此的秘密,共同经历了成长的喜悦与泪水,无论是欢笑还是泪水,都见证了她们之间那份不可分割的深厚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