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泰戈尔没写诗集,如果鲜活的苟且在万花筒里——王赫野《热铁皮房顶的夏天》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
昏沉中,感觉床榻的一侧微微凹陷,迷糊着想要睁开眼睛,呢喃的声线里带着慵懒,“怎么过来了。”
脚掌贴近微凉的小腿,最后四肢并用,改为熊抱着他。
林牧钦锁着她的手腕,圈在自己腰侧,“不是说好今天做罗密欧的么。”
他看过一篇报道,讲的是基因使用气味受体作为标准来衡量潜在伴侣的dna是否与其匹配,学名是“mhc基因”,浪漫的叫法是“一见钟情”。
年少时不懂,只觉得遇见她之后,一颦一笑,都可以惹得他的心跳、体温都有了明显变化。
后来,在日复一日萦于鼻尖的橘子香气里,逐渐领悟了此为何意。
在嗅觉微小的角落里,古早的人类本能,仅仅凭气味就寻找到可以相爱的神秘讯息。
那个味道是柑橘的气味。
枕着悬浮的梦,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
闹铃刚响了一声,简羡夏就被吵醒,拨开横在腰际的臂膀,侧身去够床头的手机。
手机被打翻在地毯上,闪了一下,她看见时间刚刚过5点半,推了把酣睡的林牧钦,提醒他该起床了,“醒醒啦,上训了。”
饶是实在疲惫,也在听到第二遍闹铃响起时,一个咕噜就从床上翻起。
平常训练时,这两个人都收拾得非常快且简单,昨夜来的时候,林牧钦粗略打包了一些衣服,照例是卫衣加外套,简羡夏兜帽一带,钻进了车里。
6点的北京,黑幕与白昼交接,从沉睡中渐渐苏醒。
天空还微微透着暗蓝,下一秒淡淡的霞光在那抹鱼肚白的边际晕染开来,尚在映照的路灯,蜿蜒成一道沉默的银光,点缀在晨曦斑驳的影子里。
昨天情急之下才去了那个家,厨房还没来得及打扫,两个人停好车后,就往局里的食堂去吃早餐。
坐在靠窗的位置,她低着头小口的嘬着杯中的牛奶,已经用完餐的洁癖钦,去放好餐盘顺便洗手,训练局的食堂总厨是个河北大叔,一眼就瞧见了角落里的简羡夏。
他很热情的冲她摆摆手,打起了招呼,“好久没看见你啦,怎么就只喝了一杯牛奶。”往四周张望了望,“之前和你经常一块来的,他呢?”
整个周期,始终保持着早六晚十的上下训时间,又是同进同出,次数多了,大叔对他俩印象特别深。
简羡夏咽下最后一口牛奶,将杯子放进餐具收纳柜里,冲洗手间的方向指了指,“在那擦手的,呆呆的那个可不就是。”
大叔听惯了他们的玩笑话,也没当真,推着工具车,从她身侧走过,“不耽误你们训练了,我忙活了。”
他回到餐桌旁,与大叔颔首示意,拎着两个人的训练包,侧脸问她,“刚才你指我做什么?”
简羡夏一脸真诚,“大叔问我,你怎么没来一起吃饭,我说那个最帅的不就站在那呢么。”
“我信了你的邪了,你还能这么夸我?”虽然对她的话表达着自己的不信,嘴角还是偷偷上扬,听见媳妇儿夸自己,别说,真挺高兴。
简羡夏白了他一眼,“爱信不信。”说完就自顾往训练场走,委屈耶耶撇了撇嘴,快走几步跟上,“我就是说一说嘛,等等我……”
食堂离队里不远,进到训练场,季东阳已经抱着胳膊在等他们。
十五年的搭档,技术和实力不用说的,默契更是百分百。
换好轻便的训练服,绑紧鞋带,围绕着球台慢跑,活动手腕、脚踝,拉伸肌肉。简单的热身活动后,他们站在球台两端开始进行对攻练习。
左脚在前,右脚在后,重心沉稳,手腕轻轻一抛,左手持拍迅速挥出,小白球如闪电般飞向了她。
眼神一凝,果断挥拍,“啪”的一声脆响,球在台面上稳稳穿梭,本就有意改技,她不断变换球路,强攻前三板、正手挑打或者高质量反手拧拉,前后调动、攻削结合。
高抛下旋发球后,以正手拉斜提高回球质量,一个来回之后,他毫不犹豫,一个反转曲腕,身体顺势向后倾倒,球拍带着雷霆之势击碰上小白球。
一记干脆利落的倒地爆冲锁定局面,这是他出色反手技术体系的杀手锏之一,和两年前相比,平衡感和控制力更胜一筹,小白球的转速和力量也更惊人。
季东阳招呼他们过去,开始指导战术配合:“羡夏注意发球的角度,如果对方台内短球控制的好,要多劈长,搓长。”
“牧钦远台反拉保持的不错,要尽可能避免质量波动,正手拍面角度控制再好好磨一下。”
两个人频频点头,多年大赛经验,他重新站回到她身侧的那一刻,交替蹬地,快速横向移动,动作出奇的一致。
他们双脚保持平行,身体重心压低,膝盖微微弯曲,手臂自然摆动,敏锐捕捉球的轨迹,快速补位,扩大防守,增强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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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招一式,配合的非常默契自然,连赵敏心和大胖都不禁感叹,球台对面的这两人,果然是命定搭档,这么长时间没配,平衡和协调都异常出色。
作为两个人的陪练,他们配合也可圈可点,采取前后站位,大胖在后方大力扣杀,敏心在前方封堵线路,互相弥补彼此的空当。
季东阳在一旁认真观察着每一个细节,不时喊出指导和建议。“注意跑位!”“控制节奏!” 声音在热闹的场馆内不停回荡。
日暮西沉,余晖洒尽,渐渐被暮色笼罩。与灯火通明的球场不同的是,自然万物在黯淡的光线下勾勒出朦胧的轮廓。
墙上的时钟不知不觉就已经擦过了“10”这个数字,球与球拍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场馆内格外响亮。
季东阳轻咳了一声,给训练如火如荼的两队提了个醒,“今天就到这儿吧,不早了,回吧。”
神经稍稍松弛一些,简羡夏轻轻舒了一口气,全身心投入的时间,过的可真快,她放下球拍,用毛巾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
“今天这个强度怎么样,累不累?”细心把两个人的球拍收进包里,看向她的眸子里藏着一丝担心。
简羡夏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发出轻微的关节响声,“还行,能适应,也不算太累。”
“钦哥,羡夏姐,我们走啦。”敏心他俩住宿舍,和他们不顺路,整理好装备后,打了一声招呼就各自散了。
队员们陆续走出训练场,一边走着,一边轻声交流着今训练收获,声音渐渐远去,只留下场馆在暮色中静静地矗立。
“走吧。”趁着四周没多少人,小小的一只手攥在手心里,就是特别心安。
简羡夏仍由他牵着,在初春的风里轻轻摆动,满足一下他的小趣味。
路灯澄黄,透过行道树还没重新繁绿起来的枝干缝隙洒下,不算明亮的光影就着月华如练,轻轻柔柔地落在他们身上。
周五就要出发前往卢布尔雅那,那些悬而未决的比赛结果,她从没有像如此期待和渴望过胜利果实。
“饿不饿?”坐回车里,怕一整天的乒乓球训练让她能量消耗得太厉害晕倒,中午那餐饭也用的比较少。
不知怎的,她总有些茶饭不思的模样。
简羡夏万千思绪萦绕在心头,沉浸其中一时没回过神,错过了他的问题。
他扭脸看她,伸手替她系好安全带,手掌在她眼前来回晃动了两下,“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微微一怔,恍惚的眼神渐渐聚焦,思绪从遥远方缓缓归来,她眨了眨眼睛,问他:“怎么啦,我好饿哦。”
她摸摸肚子,仿佛有只小虫在肚子里轻轻蠕动,渐渐地,五脏庙发出一阵轻微的“抗议”。
林牧钦微微歪头,看着她瘪着嘴巴的小可怜样,笑意更浓。
“爸妈应该都睡了,我带你回家吃吧。”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边缘,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轰鸣。
街道两旁的景致飞速地向后退去,风从车窗的缝隙中溜了进来,吹拂着她的额发,微微蹙起的眉头,眼神中添了几丝迷离。
不知道被什么触动了思绪,又入了神。
轰鸣逐渐平息,林牧钦解开安全带,转头看向副驾上已然浅眠的简羡夏,才15分钟的车程而已,她就累的睡了过去。
看来,训练的强度还是稍大,她一直要强,愣是一句苦都没叫过。
脸庞透过车窗的柔和光线,显得格外恬静,长长的睫毛颤动着,他微微侧身,理了理她散落在颊边的发丝。
静默片刻后,下车绕至副驾一侧,动作轻柔的打开车门,弯下腰,展开双臂将她打横抱起。
简羡夏朦胧的眼眸微抬,在看清抱着自己的是林牧钦后,流露出心安,“我们好像跟以前一样了耶,回家时,你不是抱着我,就是背着我。”
“那可不呗,我就是你的免费劳动力。”鼻尖轻蹭了一下她的,揶揄自己,他的臂膀有力,抱着她一步一步走的平稳。
打开家门,客厅里一片漆黑,就料到林爸林妈已经睡下了。
他将简羡夏放在沙发上,转身走进厨房,熟练地忙碌起来,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摆在了简羡夏面前。
她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咀嚼着,“上次你给我做的也是面条,在我们还是‘好朋友’的时候,哈哈”
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他非常自律,起身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面前,嘴角缓缓拉开一个戏谑的角度,目光沉沉,“吃前发生啥事了,忘记了?”
怎么可能会忘,那是他们分开两年后第一次见面。
在她的注视下,他无言起身,隔着桌子掌控住她的下巴,微敛下颌。
交颈颉颃,关关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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