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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7章 我亦飘零久
    十年又,几经消磨,人衰马瘦,我亦飘零久——庄在野《我亦飘零久》

    来到大胖这边的台子,赵敏心低声问她:“她跟你说什么呢?”

    简羡夏看着不远处,仍孤身立在那里的徐微微,不知道她低头在想着什么。

    “没事,让大胖歇一会吧,蔓蔓不在,你陪我练会呗。”简羡夏扭过脸去,看着赵敏心说道。

    赵敏心见她不愿意多说,也没多打听,只回了一个行,就和她去了另一处台子,两个人这就摆上了阵。

    你来我往,谁也不落下风。

    一下午,好几个回合下来,简羡夏感觉反手拧拉的时候,右手还是有些吃力。

    伤口愈合的地方,有些细细碎碎的针尖碾过的感觉。

    赵敏心察觉到她额头沁出的汗里多少沾点力不从心,她故意漏了一个破绽,擦着台边下网。

    “输了输了,好累,休息会吧,一会手该疼了。”她着意让简羡夏歇歇手腕,毕竟刚动过手术,别练的太拼命,再伤了根本,就真的是得不偿失。

    对待小白球一向心思缜密的简羡夏,又怎么会没感受到她的别有用心。

    面上微热,有失了水准的懊恼,又有跌了骄傲的挫败。

    她囫囵点头,去了一旁的休息区,蹲在地上在训练包里翻找着,越找不到想要的物件就越心烦意乱。

    “哗啦”一声,一不小心将整只包都碰翻了。

    零零碎碎的东西散了一地。

    赵敏心听见声赶忙跑过来,“手没事吧,羡夏姐。”还以为压到了腕骨,她赶紧抓过简羡夏的手仔细察看。

    一撸起袖管,那道疤痕,就这样狰狞的露在了她面前。

    这是赵敏心第一次对运动员的遗憾有了实感。

    简羡夏从瑞典去新西兰的那天,绑着绷带,具体的伤情她也并没有完完全全的过问,只是大概知道需要动手术。

    看她活蹦乱跳的归队,甚至还嚷着要拿赫杯、冲刺洛奥,原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已经顺利度过了。

    可是在看到那道张牙舞爪的伤疤后,她才真正明白什么是切肤之痛。

    泪水好像是一下子涌出来的。

    她拼命的忍,却一颗一颗的,怎么都停不下来。

    自从来了局里之后,这里的姑娘们好像都特别坚强,很少有掉眼泪的时候,或者可以说,很少有在旁人面前掉眼泪的时候。

    如果今天受伤的是自己,她应该也会像简羡夏一样,说服自己要顽强,要铮铮,要昂扬。

    可是看见被命运三番五次捉弄,被缝缝补补的简羡夏,她真的接受不了这个世界的不公平。

    为什么有的人注定就是天之骄子,却偏偏受尽折磨,被斩断羽翼,被剥夺天赋?

    世人都敬神爱神,却偏偏要夺取她的光芒,将她推入泥淖,看她残喘偷生?

    可是,满腹愤恨不甘,最后只能化作一声歉意。

    “对不起……”赵敏心本无意窥探她的心伤,奈何伯仁却因自己而死。

    简羡夏收回自己的手臂,放下卷起的袖口,轻轻擦去她仍挂在颊边的泪水,软着声音哄她,“没关系,敏心,不要哭啦,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的,这也不是你的错。”

    “我真的已经不疼啦,伤口会好起来的,我也是。”

    所以陪着我一起吧,敏心,我非常需要你帮我重新站回赛场,等到那个时候,一切的眼泪都是值得的。

    ——

    下训的时候,林牧钦来接她,远远看见赵敏心的眼睛肿的像两个大核桃,他心里正纳闷呢,简羡夏用胳膊肘推了推他。

    他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作没瞧清楚似的,只顾去拿两个人的训练包。

    和大胖他们说完拜拜,林牧钦带她去找钱医生复诊。

    出训练馆的大门左拐,就是队医办公室的楼。

    长长的一道走廊过去,上面尽是七十余年的奖牌集锦。

    视线在每个获奖者的脸上一一扫过。

    简羡夏忍不住停住脚步,细细端详,最后感叹道,“我们竟然已经认识二十年了,好可怕,你怎么还不变老。”

    她用指尖戳了戳墙面上的宣传画,又看了看眼前二十八岁的林牧钦,“瞧着,还是幼钦好呀,又乖又可爱,软萌萌的,输了比赛就知道哭鼻子。”

    林牧钦一把捉住她的手,捏在自己的手心里,“少混说。”

    两个人正闹着,等了许久不见来人的钱医生出门探看,刚好瞧见玩闹的二人,便出声引他们进来。

    “羡夏,牧钦,这边。”钱医生穿着大褂,里头的衬衣也系得紧紧的,一副英式学究的正经作派。

    林牧钦不动声色的放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应了钱医生一句,快走几步,进了他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也是局里分给乒乓球队的治疗室。

    几张很新的看护床,被鹅黄色的网帘隔开。

    钱医生让简羡夏躺在了其中一张。

    林牧钦陪着她,坐在了一旁的圆凳上。

    钱医生对两个人的黏糊劲儿见怪不怪,自顾拿着器械复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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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复的还行,这段时间,还是要避免剧烈运动。”经过他的反复查看,确认伤口整个愈合得都很好,甚至比他和顾濋料想的还要好。

    简羡夏盯住手腕的那道伤疤,嘴唇翕张,几番掂量,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林牧钦清冷的声线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非常直白的,替她说出了满心的疑虑。

    “两个月后,她想参加赫杜塞克杯,有影响吗?”

    钱医生一怔,低头思索片刻,还是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毕竟伤在右手,我个人不是很赞成。”

    “知道了。”林牧钦点点头,拿起一旁的训练包,冲简羡夏伸出了手掌,“走吧,回家。”

    钱医生的话,等于是把她仅剩的那点希望直接判了死刑。

    简羡夏失魂落魄,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

    林牧钦的车载音响里,播放着悠扬的钢琴曲,像是拿一把鹅毛羽扇,轻轻柔柔的刮挠着她的心脏。

    “我上次跟你说过练左手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林牧钦将车里的暖气开的更足,热熏的空气夹杂着车载香薰的青竹味道,让人神思倦怠。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橘子糖,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它递到她面前。

    “我知道你不愿意放弃掉自己,如果你还想坚持,我就陪着你练,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看着那颗被剥开玻璃纸的橘子糖,简羡夏心里腾升了一股暖意,伸手接过。

    她的声音低沉的,和着钢琴曲,洒进了他的心房。

    “我就,还是想再试试。”

    她的灵魂,孤洁不屈,在流离颠簸中永远不羁。

    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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