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秋千上的小姑娘啊，一次次荡到了天涯——蔡照、陈秋实《两小无猜》

    外面的雪，一直下着没停。饱食餍足，大家又结伴回家。

    只有简羡夏不住队里的宿舍，和大家告别后，她突发奇想，决定重温一下北京的雪景，在瑞典的那个冬天，她异常怀念被雪花装点的胡同口。

    一层软软的白毡覆在四合院灰扑扑的瓦檐上，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简羡夏没擎伞，任凭雪花打湿了她的头发、眉毛，甚至睫毛都沾染了一层细小冰晶。

    走着走着，人流开始密集，没带围巾和口罩的简羡夏有点不适，主动避开着人群。

    本着非公开场合不打扰隐私的原则操守，就算是碰见的人认出了她，也只是礼貌性的颔首示意。

    却没想到有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愣头青，还是出声叫住了她，“请问你是简羡夏么？”

    简羡夏吓了一跳，面上很快恢复自然：“你好。”

    礼貌问好的样子似乎是给了那人一个积极信号，他竟然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款微单，飞快地拍了两张，边拍边感慨：“真的是你啊，竟然回国了，还是在大街上遇到的。”

    闪光灯的亮度有些刺眼，简羡夏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住眼睛，试图制止这种偷拍行为，“请放下相机，我没有允许你拍摄！”

    那记者恍若未闻，掏出录音笔，作势就地采访，抛出了一个个刁钻的问题，“听闻您当初隐退是因为与队内某位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请问这是真的吗？还是您自身实力下滑无法承受竞争压力？”

    熟悉的问题，责问的语气。

    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在此刻滋长，困兽觉醒叫嚣，逐渐吞噬掉她。

    简羡夏努力调整呼吸，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恐慌情绪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她的脖颈，耳朵里开始闪烁巨大的爆炸声。

    记者的笔可抵三千毛瑟枪。

    两年前，提前回国，被爆冷出局的她，也是这样被诘问。

    疯狂围堵，将她团团围住，无数的闪光灯瞬间亮起，她的眼中只有一片刺目的苍白，每闪一下，都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她的失败，让她无处遁形。

    “为什么会输？是不是准备不足？”

    “这次失败是不是意味着你的巅峰已过？”

    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冰冷的深渊，孤立无援。

    现实和回忆重叠，逃离成为她最后的救赎。

    简羡夏步履踉跄，一双大手托住了他。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迷茫又无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欲落下。

    那双手传递着温暖和力量，让她险些瘫软的身体有了些许依靠，像是黑暗中寻到了一丝曙光，简羡夏微微抬起头，望向来人，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哽咽声尽数替代。

    林牧钦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眸子里却写满关切与疼惜，一手扶住她，另一只手猛得攥成拳头，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直直朝着眼前记者的面中砸去，一拳到肉。

    面对猛然挥来的拳头，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只听见一声闷响，鼻腔内涌起一股温热，铁锈的味道迅速弥漫开来。

    刚才还言辞尖锐的那人，感到整个面部被烈火灼烧，他仓皇大叫：“打人啦，我是星娱周刊的记者朱飞，现在被人故意伤害，请帮我报警！”

    周围的人开始指指点点，多数还在看热闹，林牧钦见他肆无忌惮的叫嚣模样，顿觉自己刚才的那一拳下手太轻了些，刚想再抡一拳，手被简羡夏牢牢握住。

    她低声制止他，双眉深锁，面上仍是浑噩的状态，是难抑的悲伤，却言语恳切。

    林牧钦紧紧抱住她，夺下朱飞用来拍摄的相机，将里面的内存卡生生折断，言语警告：“她不是明星，也不是什么网红，不接受任何对她的诋毁中伤，这一拳是我林牧钦打的，欢迎来告！”

    人群里有人认出了他们，“是简羡夏和林牧钦！”、“肯定是这个记者偷拍人家，最烦这种娱记，一点道德底线都没有的！”周围的人对着朱飞指指点点，自发向不了解情况的路人介绍他们。

    眼见纠缠占不到便宜，朱飞捡起散落的东西和相机，跑了个没影。人群渐渐散开，林牧钦将简羡夏抱起，快步走向自己的车。

    从餐厅开始，他就一路跟着，不远不近的看着她踩了一个个小猫似的脚印，先前觉得浪漫，眼下却怪车停的太远。

    “你还好吗？羡羡。”看着几近昏厥的简羡夏，林牧钦慌乱极了，好不容易的失而复得，再次见到她，恨自己为什么明明很想靠近她却又假装躲避。

    焦虑障碍发作，意识解离，一时间她有点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简羡夏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像是看到了林牧钦，就还以为自己人在瑞典，和无数个梦见他又被惊醒的夜晚一样，兀自呢喃：“我又梦见你了……阿钦……真好啊……哥德堡的冬天，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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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雪花落在唇上，像是一粒一粒的糖霜，“阿钦……我能联系你……了吗？”

    林牧钦蓦地怔住，不可置信地看着怀里的简羡夏，她阖着双眼，正陷在混沌的梦魇里，“今天我还是不能联系你吗……”

    一声一声，让林牧钦所有的猜测、怀疑，甚至怨怼都打在了棉花上。

    简羡夏的睫毛颤抖，一滴泪从紧闭的眼尾悄然滑落，晕成了一朵小小的晶莹的花。

    ——

    再次惊醒，入眼是一片漆黑，简羡夏下意识地去拧床头的台灯，“astrid！”声音嘶哑，以为还身在瑞典，她已经不习惯黑着灯睡觉很久很久了。

    astrid是她的特训员，也是她的室友，知道简羡夏会反复梦魇，就特别贴心地给点了一盏小小的灯，借温暖的灯光，给每每惊醒的她一点慰藉。

    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灯光霎时充盈着整个屋子，简羡夏遮住眼睛，好一会才适应亮度，林牧钦快步走到床边，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罩住，再熟悉不过的低沉嗓音，关心之情外溢，“你还好吗？怎么了？”

    林牧钦？简羡夏似乎还在状况外，她环顾一周，胡桃木的家具，素白色的墙面，深灰亚麻窗帘，同色系的薄被覆在她的身上。

    原来她真的回国了，自己也并不是在千里之外的哥德堡。

    有很多次，她在黑暗中坠落，又清明，目光所及皆是不熟悉的一切，冷意袭进骨骸，像是时刻提醒她正在世界的另一端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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