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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4章 一甜化百苦
    桑晚跪在海棠院听训,足足快一个时辰。

    日头很晒,她的脸通红,汗流浃背,都有些脱水了。

    康氏知晓她回府,特意找了个裴谨之不在的时候唤她过去。

    主母召唤,自然不得不去;果不其然没好事。

    先是提到钱路一事,责怪桑晚没有上心;后又提及裴青芜和县主同她在大街上争执,训斥她丢了裴府的颜面。

    裴青芜一脸得意地在旁看好戏:“让你得罪我,有本事就别回来。”

    她想起那日,就愤恨难平:“母亲,那日她还打了我一个耳光,今日,我要狠狠打回来。”

    康氏气定神闲地啜饮着茶,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摆明了是要纵容。

    裴青芜撩起袖子,直接上手。

    手掌还没接触到桑晚,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量刮倒了。

    她倒地惨叫:“我的手……”

    桑晚一回头,就看到了裴谨之。

    她笑,声音有些虚脱:“来了?”

    裴谨之眼眉发寒,一把拉起她,旁若无人地查看她的膝盖:“可还能动?”

    “还行。”桑晚双腿跪得发麻,站起来就像有千万根银针扎着他,疼得很。

    裴谨之一看,眉头锁得更深,大手搀着她,低头道:“靠着我。”

    他对着康氏冷笑:“海棠院这么喜欢让人跪,你不如自己跪个够。也好想想,当年是如何害死我娘才坐上主母这个位置。”

    康氏气得手都在发抖:“裴谨之,我是你的嫡母,你竟敢为一个丫鬟顶撞我?”

    “丫鬟?”裴谨之扯了扯唇角,将桑晚搂得更紧:“这是我裴谨之的娘子,入了牒的裴氏宗妇,不是什么丫鬟。”

    “放肆!”康氏珠钗颤动,整个人都在晃动:

    “她出身卑贱,谁允许你将她记入宗谱的!简直是胡闹!老爷绝不会答应!你祖母也不会同意的。”

    不让入宗谱可是老太太的意思。

    她今日敢大张旗鼓地教训桑晚,自然也是摸清了老太太的心思;老人家不好出声,她自然要拿出主母的威严。

    裴谨之朗声大笑,眼底一片冷意:

    “卑贱?你怕是忘了,当年你衣衫褴褛、一无所有来裴府投奔我娘之时,比她还要卑贱吧?你爹因贪污被下狱,你娘卷走家中所有细软,跟家中管事连夜私奔。而你呢,你怕被抓进教坊司,连夜逃到京城寻我娘庇佑。若不是我娘求情,你哪有今日?你这样的人都能做镇国公的填房,她如何做不得世子夫人?”

    裴青芜震惊地说不出话:“娘,她说的可是真的?你是罪臣之女?”

    康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过往那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往事再一次涌上心头,面对女儿的疑问,她无地自容。

    她对着裴青芜道:“莫听他胡说。你外爷是被人诬陷的。”

    裴谨之嗤笑,对着呆若木鸡的裴青芜道:

    “是非黑白,都有卷宗。是诬陷还是事实,你自己去查。”

    说罢,他打横抱起桑晚往外走:“府里这些个阿猫阿狗,日后你都不需理会。”

    桑晚揽着他的脖子,靠在他宽厚的胸膛,莫名觉得好笑:“好。”

    她想笑又觉得有些不合时宜,只得死死压着唇角,往裴谨之的怀里钻了钻。

    怀里的人乖顺得像一只猫,让裴谨之又心疼又温暖。

    康氏气得跳脚:“裴谨之,你竟然敢骂我!”

    “骂就骂了,难不成还得挑日子?”

    裴谨之边说边走,完全无视背后气得发疯的女人。

    他抱着桑晚一路出了海棠院,两侧下人纷纷垂下头,桑晚脸比刚刚被日头晒过还要红:“我能走。”

    裴谨之低头望着她,眸光微微一动:“记住,你是我的人,别轻易跪。”

    桑晚咬了咬唇,忽而抬眸:“入牒的宗妇,是什么意思?”

    裴谨之一怔,神情不自然:“随口一说的。”

    桑晚哦了一声,也对,他们本就说好了要和离的,又怎么会入牒那么麻烦。

    “是她杀了你娘?”桑晚攥紧他的衣襟,眼里都是心疼。

    难以想象,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些什么。

    裴谨之眼底一黯:“她想做镇国公夫人。”

    “那时你多大?”

    “四岁。”

    桑晚心一紧,忍不住骂了句康氏,畜生不如。

    四岁小儿,什么都懂,却什么都没法做,裴谨之当时该有多难过啊。

    她的手又捏紧了一分,想了想,直接伸手抱紧了他的脖子:“都过去了。”

    裴谨之身形一僵,感受到脖间的温热,将她放了下来。

    他热烈又深沉地看着桑晚的眼睛,蓦地揽手将她抱在怀里,大手摩挲着她的发丝,仿佛在抚摸着自己千疮百孔的伤疤。胸前传来她鼻息的热气,氤氲着,像是在一寸一寸烫平他褶了皱的陈年伤痕。

    他边吻着发心边笑:“是,都过去了。”

    桑晚抬起头,凝眸浅笑:“我有一样东西给你。”

    裴谨之扬了扬眉,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只见她从袖口中取出一方丝帕包裹的饴糖,小心翼翼地摊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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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的饴糖,我用的是新鲜采摘的蜜桃。尝尝。”

    “你当我三岁小儿哄。”裴谨之失笑,眼里的柔情却掩饰不住,开了闸,泄了一地。

    “你试试嘛。”她捻了一颗,执意要送进了他的嘴里。

    裴谨之无奈从命,舌尖裹住糖,顺势还濡湿了葱白的指尖,他未放,她亦然。

    丝丝缕缕的甜,在四目交织下,裹着水蜜桃的清香,在唇齿绽放。

    他的苦,真的消退了。

    “很甜。”他亲了亲她的指尖,将柔软的手握在手心。

    “一甜化百苦,很有效的。”

    桑晚又将帕子小心叠好,将这包饴糖放在裴谨之的手心,“都给你。”

    “甜的不是糖。”裴谨之噙着笑,是你。

    他将丝帕重新打开,取了一颗喂进桑晚的嘴里:“你受苦了。”

    桑晚抿着糖,小脸绯红,眼眸都是星芒扑闪。

    明明只想安慰他的,怎料又被他撩红了脸。

    “你怎会来?”她记得,他才出门不久。

    “心里不踏实。”赶回来在昭云院没瞧见她,心都跳出嗓子眼了。

    裴谨之将饴糖收好,揣进了自己的袖袍:

    “你怎如此老实?她们若再欺负你,直接一箭射穿了事。”

    桑晚明知道他是在说气话,扑哧一笑:“那我岂不成了杀人如麻的罗刹娘子了?”

    裴谨之一笑,如清风朗日:“听说外头都传我是罗刹公子?一个公子一个娘子,倒是般配。”

    “你被如此编排,不生气啊?”

    桑晚心想,你是没看见话本子里写得有多邪恶。

    “又如何?”他一拢袖袍,背负着手,傲然,“我就是要让他们怕我。”

    “可你明明不是那样的人。”桑晚挽上他的手。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他垂下头望着她,眼神切切。

    桑晚被这火辣的目光烫到,一时语塞。两片红云飞上面颊,她咬唇,撒腿就跑:“我哪知道。”

    纤腰倩影,转瞬消失在视线之内。

    裴谨之只能提着衣袍追了上去。

    *

    刚入昭云院,桑晚差点与云雀撞了个满怀。

    云雀一喜:“大奶奶,角门外有人求见。”

    桑晚回头,正巧裴谨之也跟上来了:“是谁?”

    “是大奶奶家中的仆妇,说是庆老爷回来了。还……”

    云雀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桑晚一听便觉不妙:“桑大庆也来了?”

    云雀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观察主子的反应。

    “我去一趟?”桑晚回眸望着裴谨之。

    想起桑大庆那贼眉鼠目的样,裴谨之不放心:“我同你去。”

    桑晚按住了他:“不好。他若瞧见你,少不得又要狮子大开口敲笔银子。我去。”

    她不敢让裴谨之去,他眼毒。

    仆妇就是程娘子,万一被识破就麻烦了。

    见她这么说,裴谨之也不勉强,只摸了摸她的头:“去吧,有事唤离九。”

    离九在旁抱着剑,豪气云天:

    “大奶奶,有我在,他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

    角门外,杨柳低垂。

    仆妇阿芬似笑非笑,对桑晚行礼:“大姑娘。”

    桑大庆激动地拉住她的手腕:“晚,你怎么又回裴府了?”

    见她不吱声,桑大庆来气了:

    “这裴府到底有什么好,你非要在裴府做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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