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九踢开一扇又一扇的门,每一间都空空如也。
裴谨之的脸黑云密布,越发难看。
“爷,桑姑娘会不会自己跑了?”离九猜测。
“这么大的阵仗,她若跑出去,定会有人瞧见的。”
裴谨之心里不安,百里奚的人守在各处,都不是吃素的。
他们没见到人,说明桑晚还在赌坊内。
莱茵阁所有的房门大敞,裴谨之不死心,一间又一间,从头又走到尾。
依旧是毫无所获。
在主房的卧榻旁,他用剑挑开纱幔,眉头逐渐凝集。
这里有桑晚的味道,隐隐约约,很浅。
那日他拥着她两个多时辰,这股淡淡地药草味沁入心扉,他忘不了。
“离九,前后左右都仔细找。一定在这。”
“爷,我再多喊几个人来吧。”
离九想,人多力量大,找人会更快。
出乎意料,裴谨之立刻出声阻止:“不可。”
他沉凝片刻,改变了主意:
“你带人去外头守着,谁都不许踏进半步。”
离九有些糊涂,但还是躬身领命:“是。”
偌大的寝房,火烛摇曳。
裴谨之先是低头探向床榻之下,又站起来打开了所有能打开的橱柜。
最后,他又从门边开始,轻轻叩击着墙壁,听着声音。
但每一处似乎都是实墙,并没有空洞的杂音。
不知不觉,他额间淌落了细汗。
他再一次打量了四周,又逼着自己闭上了眼。
有一阵微弱得不能再弱的声音从某一处传来,有点像是指甲扣弄木屑,又像是老鼠在啃噬木头。
裴谨之循着声,将视线再度落回到壁橱。
他一个箭步冲向壁橱,手指轻叩,果然,有暗房。
可四下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开关。
“桑晚,你是不是在里面?”裴谨之砰砰地拍打橱壁,声音焦急。
那稀稀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响,似乎也在回应他。
裴谨之沉声:“你若在,便趴下。”
他攥起拳头,用尽了全身力气,砰地一声击穿了壁橱。
巨大的冲击力砸开了一个大洞,里面是一个漆黑的密室。
裴谨之用手将木头扒开,将洞敞得更大了些。
只一低头,他看到了地上的锦被中露出一截藕臂,还在叩着墙壁。
是她!裴谨之眼眶一红,用力将洞口扒开,挤了进去。
他撩开锦被,桑晚双眼紧闭,湿漉漉的发紧贴着头皮,身上只着一层薄薄的纱衣。
裴谨之眸色一沉,杀意涌起。
他小心翼翼包好锦被,将桑晚抱了出来。
“别怕,我来了。”
熟悉的声音,让桑晚放下了戒备。
她微微睁开眼,看到有人抱着她穿过了黑暗,回到光明。
昏黄的烛火来回摇晃,一个又一个温暖的光圈在她的眼前晕染。
光圈之中隐隐约约有一个黑影,在一声一声唤着她的名字。
她很努力地睁大眼,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那声音好低,好柔,听得她的心都要化开了。
他在唤她,从桑晚、阿晚,最后成了晚晚。
“晚晚,你醒醒。”
“晚晚……”
桑晚悠悠地叹了口气。
晚晚,从来有人这样唤过她。
她想起小时候骑在爹的脖子上走街串巷的快乐时光。
爹爹,是你吗?
这声音比他爹的声音更浑厚,更好听。
他是谁……
齐波给她下了猛药,她的身体无法承受这么大的药量,又昏死了过去。
裴谨之脱下披风,将她整个人包好,又用绸被裹得严严实实,才打开门唤来离九。
“喊一顶软轿来,今夜去画舫。”
“再去唤人买几身女子的衣裳,送到画舫来。”
离九一喜,找到了。
“是!”
*
桑晚再度睁开眼,整个人好似在火焰山。
四周都是火,极热,她的汗都被蒸发殆尽,脚底像是踩在了滚烫的沙漠上。
“水……给我水。”她舔唇,唇角干裂得翻了皮。
有人搂着她,给她喂水,她来不及看是谁,埋头咕噜咕噜地将整碗水饮尽。
“还要,还要水。”好热,好渴。
她觉得自己是一条沙漠里挣扎蹦跳的鱼。
他继续喂,她埋头喝;连续几次,她觉得自己的肚子都胀成了气球。
桑晚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肚子,柔软的缎面织物,摸起来很滑,很舒服,凉凉的。
“还要不要,晚晚?”那浑厚的嗓音又在她的耳边低语。
他的鼻息吹出来的热气好撩人,直让人越发觉得燥热。
桑晚忍不住推开他,眼神依旧迷离,看不清眼前。
所有的画面都是重叠又重叠的幻影,像五颜六色的气泡,一层又一层,看不清到底身在何处,身旁又是何人。
“你好烫,你是谁。”她的双手抵在裴谨之的胸膛,满身满脸都是汗。
一双大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有人与她的额头抵在一起,嗓音很低,像浓得化不开的墨:“你瞧清楚,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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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谨之牵着她的手,压在了自己的两颊上,用脸轻轻刮蹭。
两侧胡青微微划过,桑晚的手心像被电流穿过,痒痒的,麻麻的。
“你的毛好短,你不是隔壁的大黄。”桑晚撅起了嘴。
“大黄是谁?”“是隔壁王婆家的狗。”
裴谨之哭笑不得,摩挲着她的手,低声轻哄:
“我不是大黄,你仔细瞧,我是谁?”
桑晚觉得手背好烫,像是两团火在烧着她。
她用力抽回手,燥热让她坐立不安,无心去想。
“不猜、不猜,好热,我好难受。”
她觉得自己快热得喘不过气,抓着衣领就想要脱衣服。
那双大手再一次压住了她的手,语气也越发地沉:“晚晚,别脱。”
桑晚下意识地将面前的男人当成了史洛川。
“洛川哥哥,我很热,很难受。我……”
那双手捏得她的手发疼。
随即恼怒地松开她的手,又捏住了她的下颌。
裴谨之将她的脸拉到自己面前,醋海翻波。
他咬着牙,黑眸燃起星火:“桑晚,我是谁?”
桑晚被这股力道弄疼了,秋眸浮起水雾,面容绯红如艳梅,水润的红唇一张一合:“疼,好疼。”
泪从眼角滑落,低低的呜咽声如落雨敲在裴谨之的心上。
整晚的担忧和恐惧随着她的眼泪崩塌,顷刻化成一汪深池;
这池中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思念随水声潺潺流动,包裹着他。
他的耳畔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裴谨之忍不住俯身咬住她的唇,采撷这颗诱人的红梅。
“晚晚,记住,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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